“啊啊!!!————”
靜坐在馬車內的史朗和小荻,被突如其來,這一嗓子熟悉的慘吼嚇得渾身一震。
兩兩相望間,小荻最早反應過來,當即起身就準備朝車外跳下,卻被身後的史朗一手拉住,“你、你去哪裏?忘記剛才賈掌櫃是怎麼吩咐的了麼?”
“東家…”小荻回頭皺眉,死咬著唇,“東家定也聽得出,這聲音,不、不是旁人,分明、分明就是賈掌櫃…”
史朗自然不是因為聽不出來才阻他前行,“是與不是,你一男兒,手無縛雞之力,去了又能如何?莫要自己嚇自己了。”
“那聲…那聲聽上去…那麼、那麼的…又怎會是我自己嚇自己?到底發生了何事,不是說去尋人,又怎會…”
小荻越說,頭沉得越低,垂首時卻見史朗緊揪著自己衣襟的手微微顫抖,關節處明顯泛白,便也就不難猜到,他不過是故作鎮定罷了,心中的恐慌和不安,比起自己,又能少得了多少?
…的確。自己這一去,便會剩他一人獨處,難免害怕,姑姑也確是再三交代過,要自己守著東家的……
小荻有些猶豫,順著史朗拉扯的力量往車裏退了幾分,權衡再三,難以定奪,將將存有留下之意,又突然被耳旁接二連三的頻頻慘叫慌了神,整個人立馬又騰了起來,堅定道:“東、東家,你就讓小荻去吧!…這深山老林,也不知道是不是遭了野獸,賈掌櫃…她,她,她可是小荻的親人呐!”
小荻多一刻也待不下去,邊說著,眼裏蓄上的淚眼見就要溢出來,不願再與史朗揪扯下去,一根根掰開少年固執的手指,縱身跳下,似隻離弦的箭,從馬車內衝了出去。
等哭得滿麵都是淚水的賈小荻,和身後始終不放心小荻一人而追趕過來的史朗的身影,一前一後出現在賈容已經幾近迷糊的視線當中,她就知道,慘大方了。
他們,終是沒有聽她的話。
賈容側臥癱倒在地,身上有好幾道明顯的刀痕,傷口潺潺滲血,染透了青布衣衫,被撐得飽滿的布衣之上,開出朵朵瑰麗的血紅大花,平日裏紅光滿麵的臉色,已經白得不太正常,原本手上緊握的,那根防身用的木棍,被削得隻剩下禿禿一小截…
此時背對著小荻和史朗站立著的,傷慘了賈容的,並非是什麼深山野獸,而是兩個持刀的女人。
“…是歹人,東家快跑…莫、莫要回車上,順著回村的方向,一直跑,不要停……”小荻哆嗦著伸開手臂,護著史朗向後輕輕退了幾步,口中小聲喃喃。
無論今日自己結局如何,又是否要跟賈容同生共死,但東家,決計不能出意外。
小荻雖是心頭恐懼,可複又看到那傷在刀下,幾乎是奄奄一息的人,心尖的惶恐便變作難以忍受的哀痛,後退的腳步停了下來,身體前屈,作勢要一頭衝上去,與仍邊調笑邊拿刀在賈容身上比劃的那個瘦高女人,拚個你死我活。
他這股氣焰那般張狂,委實太過陌生,叫站在小荻身後的史朗,瞧了不禁愣了神。
可即便是有此等雄心壯誌在心頭,一個十來歲的瘦弱孩子,又能拿兩個凶徒如何?
史朗心下飛速思量,終是想乘那二人未發現他們之前,將小荻拉走。
或是尋助,或是報官,若是不管不顧,隻以他二人之力衝上前去廝拚,實屬下下之策!
“…跟我走。”史朗開口,語氣堅定不移,可這次未等史朗去抓他的衣袖,小荻卻像是有感應般,主動回過頭來。
他癡癡看著史朗,淚雨潺潺,打斷了少年本要出口的阻攔,淒淒哀哀,痛苦的嗓音嘶啞:
“東家你走,你快走!——可小荻卻不能,小荻不能啊…我斷不能扔下賈掌櫃……”他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被淚洗過的眸中散發出堅定的光彩,明亮又直接,一路照到史朗心底,掛著淚滴的唇三番兩次張合,無語梗咽,“…賈…賈掌櫃……賈掌櫃她…是小荻的娘啊——”
史朗還未反應過來這話裏的意思,小荻手下已經用力推了他一把,少年定定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身子,抬頭卻已見得小荻三步並兩步,大無畏地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