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宿西閣
說書人醒木響,曰,一石激起千層浪!
然這浪,顯然隻在常笙滿是悲涼的內心翻滾洶湧。
四下靜得可怕,自靈犀一句問話後,她立即感到自左右兩側各傳來一股無形的涼意,於她背脊處交彙成形,一直爬上頭皮,就是連平日慣用來打圓場的幹笑,此刻都顯得突兀。
瞪著靈犀:你好好的,問這個做什麼!
靈犀不以為然:是早是晚也該麵對,主子你不要想著逃避一時是一時!大女子敢作敢當!
哎呀喝!你分明是恃寵而驕,唯恐不亂!看我不罰你!
可先別著急罰我,快看看正君吧,正君臉都白了。
猛的回頭,下意識焦灼喚出聲,“朗兒——”
好不容易才從妻主那裏奪回來的常念被緊緊抱在懷裏,仿佛就是他唯一能夠依附的救命稻草,不知道是不是因著被喂了酒,小丫頭有點昏昏欲睡,在史朗懷裏癱軟著,發出“咕嚕,咕嚕”的動靜。
史朗挺直了背,臉微微側到另一邊,脖頸略顯僵硬,視線緊鎖在屋角的紙燈籠上,眸中隱忍的光華隨燭火跳動忽明忽暗。
不敢看常笙,便隻好沉默著,片刻後墨瞳中的深邃沾了濕意,緊咬著不受控製微微顫抖的唇瓣,仿佛不這麼做,便抑製不了內心的慌亂。
常笙內心長歎一聲,畢竟薑,還是老的辣。
咳,不是在說承恩老啦。
“暖玉,回東圃。”
長臂一展,不去管少年的詫異,用力攬住他顛動的薄肩提步而出。
“誒!?”常笙領著史朗出門,暖玉在身後跟著,直到他們走遠了,靈犀才古怪的叫出了聲。
怎麼會這樣呢?明明直到剛才,主子都在拚命討好側君的啊,怎麼眨眼功夫,就隨了正君回東邊呢。
酒盞中還餘最後一層,原本金澄的液體變成淡淡淺黃,男子端起酒盞,仰頭一飲而盡,起身道,“回罷。”
靈犀愣了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為何側君與自己擦肩而過之時,唇角是向上勾著的?
主人去了東邊,側君不應該介意才是,做甚麼這般開懷?
靈犀急忙趕了上去,一路上迫不及待的追問究竟,“側君,側君,這,這是……”
承恩腳下不停,迎著風理了理耳畔飛揚而起的幾絲烏發,低沉磁性的嗓音輕飄飄的傳來,“你是想問我,為何她去了東邊歇息,我還這般開心?”
靈犀咬著唇,不語,算是默認了。
男子笑歎一聲,不再多言,急得靈犀滿肚子焦灼無處發泄。
直到一路行到西閣,入得院落前時,承恩忽而頓住腳步。
側身看向靈犀,挑著秀氣的眉,開玩笑的問,“都許久時間了,還未想到?”
月上枝頭,說此話時,溫柔的清輝自他身後毫不吝嗇的潑灑下來,時有夜風掠過,揚起未綰的發絲,仿佛悄無聲息在人心頭怒綻的墨花。
靈犀一下,便看楞了。
北都是都城,自然什麼樣的美人都有,就算麵容不算太出眾,一經裝扮也絕對能吸引人眼球,但這承側君,卻實不一樣。
不穿錦袍穿白衣,也不仿效那些年輕愛俏公子施妝,是以從內到外都截然不同,卻就是與都城一等一的美人想比也毫不遜色,不,或許更勝一籌也說不一定……
最終承恩也沒與靈犀解釋,隻要求他在屋中重新布置點薄酒,靈犀不解,忙出聲勸導,“側君先前已經喝過不少了,今夜便不要獨酌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