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過往(1)(3 / 3)

我繼續掃地。

“你這幾天晚上都不在,是去哪了?我還沒問你呢。”我漫不經心。

半晌也沒人吱聲。

“你說我是什麼樣的人?”原來他一直睜著眼。

大飛是什麼樣的人?我的腦子忽然轉不動了。三年下來,大飛也許是和我廝混時間最長的朋友了:一起逃課、一起上網、一起喝酒、一起打架,類似的話從來沒問過。

記得入學第一天,我最後一個到寢室,已經是晚上。村長在看書,大明正泡腳,都很熱情地和我打招呼,就他在上鋪睡覺。我把書鋪到書架的時候,他突然探下頭問我:“喝酒去啊?”我很納悶,這人還真他娘的隔路(方言,特別、與眾不同之意),但也還是去了。就在人聲鼎沸的大排檔,十根羊肉串、四個腰子、兩杯酒下肚,大飛已經漲紅了臉,探過身子神秘兮兮地和我說:“看出來了嗎,一直拿本書在那裝模作樣的肯定跟咱們不是一路人!”

我假裝不解,“怎麼會呢,我看他很認真在學習啊?”其實心裏很鬱悶,這麼點時間,你就看出我不務正業了?大飛不屑地大幅度搖頭,手裏的酒立刻灑了一半。

“你不也是自費來的嗎?整個班就倆二表的,他算一個。看他長得那猥瑣樣兒,還裝文質彬彬。中午我們一起吃飯,他加他那堆老鄉四個人竟然隻喝了一瓶啤酒!”

他?哦,他就是裝模作樣男……我有點理解他的邏輯了,但還是若有所思,這麼簡單就拉近了我們之間的關係是不是太倉促?不過,毫無疑問的,這句話確實奠定了我今後決定墮落的狀態:一定是義無反顧且愉悅的。

這麼說來,大飛算是個很直爽的人?至少作為哥們來說,很實際。這幾年,我潦倒的時候都是他周濟的,有事要幫忙——能幫絕對第一個伸手。但我決心不說這麼肉麻的話。我把笤帚放門後,問他:“你有啥事吧?有事說事。”

“我還是陪你去吃飯吧。”大飛忽然坐起來,嚇我一跳。

大飛的馬自達停在樓下操場上,我剛準備開車門,他遺憾地歪著腦袋告訴我,昨晚回來撞護欄了。我前後看了下,還好就保險杠癟了,但在這個知名的紈絝子弟充斥的學校,開一輛受傷的馬自達,不隻是外表寒磣,還說明你的開車技術不咋的。

我是對這種東西無所謂,開自由艦也照樣泡妞,但大飛很在乎麵子上是否過得去。記得大二時候一個月末——那時大飛還開個小破捷達——大家誰都沒錢了,吃泡麵都隻能買三鮮伊麵,在寢室幹瞪眼窮靠著。忽然大飛接到個電話,一姑娘約他晚上出去“談心”。這姑娘可不好追啊,大飛低聲下氣給人買了倆月的早點,才得這麼一次召見。當時大明還沒女朋友,兜裏剩下那點零錢就被大飛活生生掏走了。

我問他:“這點錢夠你倆幹啥啊?”

“泡妞在於個情調,你懂啥啊!我就帶她喝喝咖啡,說點體己話,基本就能拿下。”大飛得意地說。臨走前還用涼水洗了個頭弄得香噴噴的。

十點多我在床上接到了他的電話:“赫啊,救救哥,車沒油了……”那哭喪聲想起就鬧心。

我挨個寢室借了點錢,找到橫在路中央的大飛。大飛大冬天在車裏凍得直哆嗦,那姑娘早就沒影了。

“人呢?”我問。

“這麼冷,我把剩下的錢給她讓她回寢室了。”大飛說。

“你倒是挺仗義,讓我來這給你送錢!”我強忍困意。

“我這兒馬上沒油了,就讓她先走了。估計到不了寢室就得死路上,再說那點錢去加油不得被人笑話死啊?”一個急轉彎,燈光晃著大飛疲憊的臉。

“瞧你死要麵子那德行!你倆有沒啥進展啊?”我繼續調侃。

“進展個屁!我說喝咖啡,人家非要喝什麼情人淚!”大飛忽然憤然道,“媽的那哪是情人淚啊,簡直就是我的淚——三十五元一杯,我他媽親眼看他放的雀巢!”

“哈哈,也就再外加兩口小零食,你的淚就這麼不值錢?”

“吃吃喝喝無所謂,我就不明白,女生有心事為啥非要在車裏說。車裏說就說還非要兜風!我就眼見著我這指針刷刷掉。港台片看多了吧?”如今的小姑娘確實受肥皂劇毒害太深,動不動就要兜風散心,上個月我就是因為散了兩次心,走了N遍機場路,啃了半個月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