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矢狂奔著,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隻覺得胸口火辣辣的悶痛。
依著夏源仙指的路,原本一天的腳程硬生生的被她縮短到了半天,海邊,島上,不時有士兵和海族女人巡邏著。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墨矢一心隻想見到夏瑜,藏匿躲避的本事怕是連穆雲卿見了都會拍手叫好,然而越是這樣不安的氛圍,她就越是擔心夏瑜的處境。
夏瑜有著海族的血統,夏源仙告訴她的時候一直在看她的臉色,仿佛隻要她露出一點點得厭棄和鄙視,她就會毫不猶豫的一刀結果了她。可這又有何妨呢?墨矢完全不在意,海族和中朝,無論哪一個對她這個外來穿越者來說都是毫無歸屬感的,她在意的隻有夏瑜這個人,別的都不重要。
夏源仙對這些天東海的異動了解得並不清楚,但是身在軍營的墨矢卻深刻感受到了這場地域衝突引發的危機是多麼的緊張,她擔心夏瑜呆在海族那兒會有危險。
“哐哐哐。”在那名留守的心腹侍衛帶領下,墨矢同她一起叩開了那海族巫男的家門。
男人那雙銀灰色的眼睛深深陷在了眼窩裏,整張臉越發的青黑憔悴,他冷漠的看著墨矢,幹裂的嘴唇勾出了一個嘲諷的弧度:“哦?你說你是瑜兒的妻主?”
“他……他怎麼樣了?”墨矢顫抖著雙唇,是一種相見卻不敢見的衝動,夏源仙告訴她,夏瑜的生與死全看這個男人了,他是夏瑜的親爹。
男人盯著她看了很久,忽然咧開嘴笑了,一把拉住墨矢的手腕,白森森的手冰涼冰涼,仿佛那不是手,而是一隻骷髏。
墨矢被他跌跌撞撞的拉進了裏麵的房間,房間裏彌漫著一股鹹腥味,就如同這個男人一樣的陰冷。明明是大白天,可這個房間卻絲毫不透光,墨矢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了房內那昏暗的光線,然後看見了正中央那隻大大的木桶,木桶周圍的四個角詭異的點了四根蠟燭。
男人死死的掐著墨矢的手腕,把她拉到了木桶前,說:“瑜兒的妻主,你不是要找瑜兒麼,你看,他就在這裏麵。”
墨矢心中一動,來不及去猜測男人話裏的不對勁,急切的從桶邊向裏看去,隻見這桶中注滿了水,這一湊近,越發濃重的鹹腥味撲鼻而來,而在這水中,沉著一個人,那人一頭長發肆意的在桶中張牙舞爪,映著些許的光亮,墨矢透過水波,看清了那人低垂著的側臉,是夏瑜!
“瑜兒!”墨矢趴在桶邊呼喚道,這一聲不輕不響,像是怕驚擾了那水中沉睡的人,“他怎麼樣了?為什麼沉在水裏一動不動?”
男人看著墨矢心急火燎的模樣笑了笑,一隻手依然死死抓著她,沙啞的嗓音在這間陰暗的房間裏有著說不出的詭異,“瑜兒的妻主,你想要他活著是不是?”
墨矢點頭。
男人又說:“那你愛不愛他?”
墨矢有些奇怪,可還是點了點頭。
男人忽然對墨矢笑得很燦爛,然後下一秒,墨矢就感覺那隻被他握著無法掙脫的手腕傳來一陣劇痛,男人竟然用他那長長的指甲在她的手腕上深深的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一下子就爭先恐後的湧了出來,然而,還不等驚怒之中的墨矢反應過來,男人就拉著她的手,用力按進了木桶之中,傷口忽然沾上了海水,頓時疼得墨矢白了臉。
“別動!”男人暴喝一聲,然後聲音又極速轉柔,“你把手伸出來,瑜兒可就活不了了哦!”
此話一出,本來還在抵抗中的墨矢頓時靜了下來,一雙眼睛帶著戒備的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方才被偷襲是她對這個人不設防,卻絕不會有第二次。
男人精瘦精瘦的臉透露出一股海族男子特有的妖邪,“你不是愛瑜兒麼?嗬嗬,我告訴你啊,有了你的血,瑜兒活的幾率就大哦!”
墨矢側過臉,浸在海水中的那隻手已經疼得沒了知覺,昏暗的光線下也看不見水中的暗紅色,她用那隻流淌著鮮血的手,悄悄的在水中輕撫著夏瑜冰涼光滑的臉頰,輕輕的笑了笑,說:“前輩好歹搬把椅子讓我坐一坐吧?”
男人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銀灰色的眼眸深遠而複雜,然後也不再摁著墨矢的手,轉身給她搬來了一把椅子,高度正好可以讓她坐著看到水麵。
墨矢趴在沿上,腦袋因為失血而有些昏昏沉沉,她柔柔的看著水中的人,看著那張有些消瘦卻依然姣好的側臉,隻覺得這麼多日子以來,心裏頭所有的煩躁,空虛,冷硬全都被一掃而空,滿滿的被這份寧靜所填滿。原來,她也離不開他,她是真的把他放在了心裏,一不見了就會慌張。聽聞他的死訊,她頓時覺得天地變色,什麼也不重要,什麼功名,什麼墨家,什麼夏家,什麼女皇,都沒有這個男人來得重要,沒有了他,哪怕她獲得了所有人的肯定,那也不會是她想要的那份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