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蹈仁打聽了半天,沒有問到老人擺攤的地方,成巒非要吃豆腐腦,隻好又到老人家去。在數條巷道間繞來繞去,到孟蹈仁講完他和成巒分手後發生的所有事,兩人總算找到昨夜的小屋。
小屋的詭異氣氛在白天並不比黑夜減弱,高高的雜物堆擋住了陽光,走到近處,能看見木頭牆板、門窗上大塊大塊變色的黴菌。孟蹈仁舉手想敲門,朽爛的門板應手即開,大白天屋內仍是黑洞洞的,孟蹈仁嗅到一股極淡的腐臭味,是昨天晚上沒聞過的,也有可能昨晚他的注意力都在豆腐腦上,所以沒留意。
“有人嗎?”孟蹈仁叫道,聲音送入黑暗中,許久沒有回音。
“我來。”成巒推開他,往屋裏走了幾步,喊道:“大爺,你在嗎?我是昨天那個,又來吃你做的豆腐腦!”
他叫了幾遍,仍然無人答應。
孟蹈仁道:“看來不在家,我們走……”話未說完,耳中似乎聽到異聲,他驀然住口,側耳仔細聆聽。
成巒剛想問,孟蹈仁一把捂住他嘴巴。
不理會成巒的踢、打、捏、抓、掐、咬,孟蹈仁全神貫注的聽,果然聽到跟剛才一樣的奇怪聲音。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聲音從屋內傳出,聽得很清楚,像老鼠磨牙的聲音,又比老鼠磨牙的聲音大很多。這時成巒也聽到了,放棄掙紮,衝孟蹈仁使勁眨了眨眼。
“什麼意思?”孟蹈仁不懂。
手掌下擠出變形的聲音:“捂科吳(放開我)!”
孟蹈仁放開他,成巒剛聽完有關屍體的“報道”,有點刺激又有點怕,縮到他背後,還伸手扯住他衣角。兩人慢慢的,輕手輕腳的走進去。
孟蹈仁運起夜視能力,眼睛很快適應黑暗,清楚的看見堂屋裏的情況與昨夜相同,那張布滿油汙的大方桌擺在正中,桌麵上也仍然放著那盞油燈。
聲音仍在繼續,孟蹈仁循聲走向西北角,繞過方桌,心頭忽然湧起一個奇怪的念頭:以侏儒老人的身形,這張桌子會不會太過高大?
聲音越來越近,孟蹈仁停在西牆前,這似乎隻是一堵普通的牆,那怪聲卻從牆後傳來。
再仔細觀察,孟蹈仁在牆角發現一扇矮小的門,門框的高度隻及他胸口,門板和牆一樣被油煙熏黑,驟眼看去根本看不出牆上有扇門。
孟蹈仁走到門前,離得近了,清楚的聽到門內的怪聲,又有點像放大的咀嚼聲……想到這裏,他覺得脊背有些發寒,本能的回過頭,看到成巒的一雙眼睛在黑暗中仍然閃閃發亮。
成巒又使勁眨了眨眼。
這次的意思孟蹈仁懂了,他回過頭,伸手推門。
門輕易的開了。
門內雖然比外麵更暗,孟蹈仁仍然看清了情況——侏儒老人正站在一張小凳上,麵前放著一個小石磨,老人一手往石磨裏倒黃豆,另一隻手轉動石磨,磨盤碾碎黃豆,發出令人牙關緊咬的“咯吱咯吱”聲音。
孟蹈仁鬆了口氣,收起詠春拳的防衛姿勢,搔了搔頭,不好意思的朝老人傻笑。
成巒從他背後探出頭,喜道:“大爺,原來你在家啊。我們叫你怎麼不答應?”
老人雙手不停,熟練的動作著,一邊顫巍巍的道:“年紀大了耳背,沒聽見。兩位有事嗎?”
成巒笑嘻嘻的道:“我想吃你做的豆腐腦。”
老人道:“對不起二位,豆腐腦賣完了,新的還沒做出來,明天請早吧。”
“啊?”成巒急道:“一碗都沒有嗎,我真的很想吃。”
老人搖頭,成巒失望的轉頭看孟蹈仁,一眼瞥見角落裏拴著一條老狗,狗麵前放著一大盆豆腐腦。
成巒叫道:“這不是有嗎!”
老人道:“那是給來福吃的,這狗奇怪,喜歡吃這個。”
孟蹈仁早發現這條狗就是昨晚上攻擊他那條,感覺卻完全不同。昨晚上那條狗凶猛狡猾,這條狗卻病懨懨的趴在地上,一副隨時可能咽氣的樣子。
成巒走過去看那盆豆腐腦,饞得直吞口水,遷怒道:“壞狗,你吃了沒有我的。”作勢要踢它,那狗“嗚汪”一聲想逃跑,剛站起來,四條腿一齊哆嗦,“砰”一聲又摔回地麵,成巒哈哈大笑。
這條狗像是真有病,孟蹈仁看著不忍,把成巒扯住,向老人告別。
午飯還沒吃,兩人又去街上逛了圈。成巒挑嘴得很,樣樣不吃,孟蹈仁走得腳都酸了,感覺比練武還累,有氣無力的道:“幹脆回學校去,我把我帶的飯給你,我娘做的東西是天下第一好吃。”
成巒懷疑的道:“真的?”
孟蹈仁信誓旦旦:“真的真的。”
兩人回教室,同學們都午休去了,隻有爾七仍在老位子熟睡。
孟蹈仁掏出飯盒——這是他牢記昨天餓肚子的經驗,求老娘準備的——打開了遞給成巒。成巒嚐了一口,立即大呼:“好吃!”一陣快吃快喝。孟蹈仁轉頭不看著他吃,折騰半天,其實他也有點餓……羨慕的看向成巒,卻見成巒沒有在吃飯,含著筷子低著頭,淚水一滴滴的落在飯盒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