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豐臣聞此一言,頓時大驚,手一抖,手中的水和饅頭掉落在地上,他卻毫無所覺,隻覺心中似乎有一陣悲涼,他知道出家人有不打誑語的戒條,難道一個生命就這樣要消逝了?
也許
在看到一個地震中將孩子保護在懷裏的母親他會如此;也許在看到一個姑娘將男友推開自己卻被卡車撞死的報道時他會如此;也許在看到父母為了子女能上學不惜身體屢次賣血時他會如此;也許在看到自己深愛的人在自己麵前永遠合上雙眼時他會如此。
他的眼眶不由有些濕潤,雖然相見僅僅隻有幾分鍾,但他卻可以感受到這位老者身上濃鬱的慈悲和善意。也許這位大師已經修成正果,一言一行都足以感化他人,引出人心底的善和美。
他跪倒在地,雙手接過這個沉甸甸地黑缽,老和尚笑了,雖然雙目已經閉合,卻笑得燦爛,嘴角勾起,雙眉向兩邊展開,嘴裏喃喃道:“看來我尋對人了。”
突然,他雙手一緊,抓緊了手中的缽,雙目陡然大開,兩道刺目的金黃色光輝從中發出,直照得與之相對的孟豐臣睜不開眼。
孟豐臣心中大駭,雙手怎麼也無法從黑缽上拿開。
忽地,他隻覺身體突然失去了依托,失去了重量,雙膝似乎可以伸展開了,他滿心詫異地睜開眼,低頭一看才發現,他被一股白光包裹,懸在空中,手中的黑缽也不知何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抬頭看去老和尚已經閉上了雙眼,臉上帶著仿佛身置極樂地歡笑,眉毛胡須也耷拉下來,頭一垂再也沒有絲毫生息。
不知為何,此刻,孟豐臣心中沒有一絲驚詫,隻有陣陣祥和,陣陣寧靜,陣陣溫暖,他收攏雙腿,對著老和尚躬身合十一禮。
待他再抬起頭時,就看到自己被白光包裹著離這位甚至還不知道姓名的老和尚越來越遠了,光影模糊,漸漸地他什麼也看不見了,周圍隻剩下灼目的白光,身體似是輕飄飄地一朵羽毛,不著絲毫力道。
周圍的空間似乎被拉長又縮短,他的身體也承受著無窮的痛苦,不斷地被拉細壓粗,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周圍更是沒有一點聲音,頭昏昏沉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飛行中,不斷地撞到一些東西,每次都會帶來巨大的震顫。
整個光團就這麼跌跌撞撞卻又不發出絲毫聲音地前行著,事實上他連前後都已經分不清,唯一可以感覺到的就是慣性在不斷地把他向腳所在的方向推。
……
很快就有人路過這裏,發現了已經闔目圓寂的老和尚,奔走相告之下,不多時這裏就聚滿了人。眾人議論紛紛。
“新來的小村長呢?怎麼不見他出來?”
“是啊,我也在奇怪。你看!地上有幾個饃和還冒著煙兒的熱水,小村長肯定是好心想要布施這位大師,被大師帶去西天極樂了。”
“真是耶,你不說我都沒看到。難道一人得道,雞狗升天是真的,快,咱們也來拜拜這位大師。大師您成了佛,一定要保佑我們有個好收成啊。”
“快快,你們幾個小子也來拜,快點,動作再慢點就打斷你小子的狗腿。”
“媽,都什麼年代了,你還信這套,我看十之八九是這個新來的村長殺害了這位老和尚,畏罪潛逃了。哼,現在的人心可是很難測的。”
“閉嘴,你再敢胡嚷嚷得罪了大師,回去大棍伺候。快點過來拜一拜,你看大師一臉歡笑,定是去了佛祖那,若是佛爺爺生氣了,過幾年你高考他就不保佑你了。”
“就是啊,這是好心有好報,這個小村長一來我就看他是個善心人兒,說不定他被帶去後還能得個小沙彌位呢,到時候伺候在菩薩、羅漢身邊,那還不是吃香喝辣。”
很快派出所民警就趕到了,在眾村民的怒目相視下,小心翼翼地檢驗了老和尚的屍體後,證實了村民的猜想,這位大師乃是自然死亡。
至於新來的村長,眾人四處找了半天也沒見,借調來的警犬也隻在門邊轉悠,可見其確實不曾走出家門。
此事最後自然是不了了之。派出所檔案中記載:某年某月某日,一位不知名雲遊大師在雞鳴村圓寂,另其村新任村長孟豐臣莫名失蹤,村中皆傳被大師帶去極樂。經查此人並無親友,本所在遍尋未果後,隻得將其列入全國年度失蹤人口名單。
村民們可不管那麼多,他們恭敬地建起一座小廟,將大師圓寂後不見絲毫改變的遺體供奉其中,連孟豐臣也有幸得到一個泥土塑像,侍立在大師之側。
周圍十裏八鄉村民,皆聞訊前來燒香上貢,一時之間香火鼎盛,無有出其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