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石大陸,藍靈鎮。片片白雪如鵝氅般淒淒艾艾地從高空飄下,和著寒冬的凜風和旋舞的冰砂,掩蓋了磚石路上的新鮮血味。
在這樣極寒極冷的天氣中,在這麼一條和著肅殺血腥味的小巷子裏,竟有一名十一二歲左右的清秀少年,袒臂赤膝,和著雨雪紛落的節拍,在刺骨的寒風中翩翩而舞。
他生了一副好看的桃花眼,平靜無瀾的眼波中,似乎又暗蘊著媚惑與風情。一副精致的吊梢眉悄悄鉤起他的眼角,又平添了三分妖豔。隻見他全身裹著一套金衣金裳,又戴著一副金箍金鞋,手持一把髹金的菱花長劍,順著風雪的走向輕踩蓮步,揮舞寶劍,霎時間令天地俱寂,風煙兜轉。仿佛他的劍舞鍾靈了一切的華美,讓老天爺也因此沉默,佇步前來觀望他的演出。
“好,好,好,金衣啊金衣,這一闋劍舞實在是舞得太妙!雪勢風勢雨勢應和著姿勢劍勢,渾然一體,如魚入水,如鳥投林,已經不僅僅是你自己在演出,舉手投足之間似乎已經應和了某種天道至理。舞劍能舞至如斯境界,實在是令老頭子我佩服啊。哈哈,這一點賞錢實在是不足掛齒,你先接著罷。”說著這位一直在少年身旁觀望的老人向放置在少年左手邊的金匣子中投入了一塊白靈石。
“喲嗬,白老板,您可是大手筆啊,一出手就是一整塊白靈石。不過金衣這支舞確實跳得風韻十足,倒也值這個價!”說話的是一位青年男子,鷹鉤鼻子狐狸嘴,乍看之下覺得這人很不實誠。他向前邁上一步,也向金匣子裏頭投入了一塊白靈石,卻用隱含著貪婪的目光狠狠地盯了金衣幾眼,不知道有何打算。
金衣渾然不覺,也不知是忽略了他的目光,還是隻顧著去注意周圍飄飄灑灑的可愛雪花去了。
其餘在金衣周圍圍觀著看了他舞蹈的人,有的走上前去掰開靈石,遞給他二分之一塊,甚或是四分之一塊,不過也有的人隻是來看熱鬧,看完後一言不發,也不投錢,默默地離開了人群。
金衣向著人群微微地作了一個揖。
大夥兒該走的走,該散的散。留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這一條磚石路上。隻有漫天的白雪輕撫在他的頭頂,以聊慰藉。
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單。
一年多以前,獸潮再一次降臨,藍靈鎮作為一個無人管轄的處於人類最西邊的生活區域,成為了人類與西邊落穹大森林裏的妖獸戰爭的緩衝帶。一次又一次的戰爭交鋒使這裏終於淪為了一處廢墟,他的父母也在抗擊獸潮的戰爭之中雙雙陣亡。卻不是作為英雄壯烈的殉職,而是作為炮灰去填飽了妖獸的肚子。
妖獸的肚子是飽了,可是獸潮平息之後的這一年多時間,他的肚子卻從沒飽過。常常是上頓不飽愁下頓,倘若有了餘錢,也總是儲存起來,希望能在偏東的城鎮裏麵買上一處住宅,離開靠近森林的這裏,安安心心平平淡淡地過上一段好日子。
由於沒有餘錢去住旅店酒館,他平常總是睡在寺廟或者道觀裏麵。有一次他睡在“永泰寺”的時候,遇上了一個好心的癩頭和尚,瞧他行囊蕭索,衣裳破舊,知道他一定生活窘迫,便傳了他一曲劍法,這劍法真正比武時是不大中用的,但妙就妙在這闕劍法刺、搗、砍、戳之間自成章規,配合著特定的步伐,舞動起來煞是美麗,毫不造作,渾然天成。
於是之後舞劍成了他吃飯的本事。從前他一天累死累活隻能掙來兩三個白靈石,在他學習了舞劍之後,一天倒也能掙來五六個白靈石了。在獸災剛剛結束的年代,大家都過得頗為辛苦,一天能有五六個白靈石的收入,已算是相當的不錯了。
他將佩劍收進匣中,整理了一下衣容,結束了一天的辛勞,向自己的家走去。說是家,其實也就是一座破廟,兵荒馬亂之後,這座破廟成了沒人住的地方,他選了間好點的僧侶的禪房住下,倒也落得個清閑自在。
回到自己的房間——殘破的牆壁露出內部的夯土,一架破爛的朽木床偎依在牆角,好像如果失去了牆體的支撐,頃刻間它便會傾倒,化成一堆破碎木頭。
小小房間的家具就隻有這麼一張床,彰示著主人清貧困苦的生活。然而整個房間卻十分整潔幹淨,顯然是被他精心打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