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五天晚上,她才上到自己的房間。
月上中天,楊影心中一動翻身下床,走出房間,看見旁邊夏雨陌的房門虛掩著。他推開房門,夏雨陌並不在裏麵。
楊影的家是一棟小洋樓,兩層加一個閣樓。他緩緩的走上第三層的閣樓。看見一道身影坐在窗戶上,雙手抱膝,臉頰靠在膝蓋上,望著窗外。如水的月華傾瀉在她身上,讓她更顯柔弱可憐。
楊影靜靜的走近。她沒有絲毫動作,依舊縮在那裏。楊影知道她早就發覺他了。
楊影伸出手,想理一理她那被風吹亂的頭發。靠近她一寸地方的時候,她突然抬起頭,看了楊影一眼,冰冷無情,似乎在警告著楊影別碰她。隨後她又恢複原來的姿勢。
楊影稍稍停了一下,繼續伸過去理了理她的頭發。她似乎有些意外沒嚇住楊影。於是重新抬起頭,看著楊影。
楊影收回手,輕聲說道:“我知道你肯定經曆過一些很殘酷的事,吃過很多苦,那些事始終烙印在你心裏,沒那麼容易忘記,但是,你回到家了。這裏就是你的家,這屋子裏的人都是你的家人。在這裏你可以平靜,可以安心。”
“你太久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了,回房睡覺吧。”楊影溫和的說道,他眼神清澈平靜,夏雨陌沉默著,眼神依舊是冰冷戒備。
“來。”楊影伸手到夏雨陌膝蓋下麵,另一隻手伸到她的背部。一瞬間,夏雨陌渾身緊繃,眼神淩厲,快如閃電的伸出一隻手抓住楊影的手。
楊影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平靜的注視著她的臉龐。夏雨陌跟他對視著,慢慢的鬆開手。她抿了抿嘴唇,感覺鼻子有點酸,眼中泛出了點點淚光。在這裏,似乎是安心了些,多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十年?還是更多?
楊影把她抱回房間,輕輕的放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走了出去,夏雨陌伸手在空中抓了抓。剛剛被他抱住的時候真的很安心,多想這種感覺留久一點點。多年的習慣讓她不知道怎樣開口叫他留下來陪她多一會兒。
黑暗中,一隻溫暖的手又重新探過來握住她的手。“我去搬張椅子,睡吧。”
“你怎麼不開燈?”夏雨陌問道。
“你喜歡黑暗。”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黑暗?”
“沒有安全感的人都喜歡把自己藏在黑暗中。再說,不開燈更好睡覺啦。”
夏雨陌閉上眼睛,眼角溢出了淚水。楊影用拇指給她抹幹,“別哭了,趕緊睡覺吧。”
“你怎麼知道我哭了,這麼黑。”
“我就是知道啊。”
“我睡不著。”夏雨陌輕聲說道。
楊影想了想,:“放輕鬆,想象你在一片虛無的空間中,你躺在一顆隕石上,周圍漂浮著無數的碎隕石,你在下墜,沒有重力,下墜、下墜、.....下墜.....”楊影的聲音越來越低。
“哈哈,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受過反催眠訓練,這種這麼低級的催眠術對我不起作用。”夏雨陌閉著眼睛笑了起來。她忘了自己有多久沒發自內心的笑過了。
“額......”楊影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你不奇怪我這些年在哪裏,幹什麼嗎?”夏雨陌突然說道。
“奇怪啊,但我怕勾起你不好的回憶,就沒問,況且我也能猜到七七八八了。”楊影說道:“車站那個救我的人,應該就是你,你身手敏捷,目光冰冷,殺人冷血無情,總是很警惕的樣子,應該是一個殺手,多年不曾回來,並非忘記家在哪,更多的可能是害怕回家會給家人帶來災禍,但是你現在回來了,多半是想到辦法應付那些人了......”
“他們全都死了。”夏雨陌打斷他的話。沉默了一會兒,夏雨陌哭了起來,“我殺了很多人,他們很多的人都是無辜的,不關他們事的,他們把那些抓來的孩子放到一起,跟養蠱那樣,幾百個人,最後隻活下了兩三個......我不想殺他們的......”這個時候的她,情緒崩潰,像個孩子地痛哭。
楊影坐到床上,緊緊的抱住她說道:“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的,為了回來見爸媽,夏嬸和你,我毫不猶豫。凶手不是你,是那些人,所以你不必要自責,其實我一直很責怪自己,如果那天我不哭,你就不會跑出去,如果我更有能力,我就可以找到你把你帶回來。”此刻的楊影聲音顫抖,眼含淚光。積壓十多年的愧疚釋放出來。
“不怪你,就算你再強大,一樣會有很多事讓你感到無力。”夏雨陌極快的恢複情緒,淡淡說道。
兩人沉默一會兒,很有默契的笑了起來,想起小時候兩個人在那個房間裏比誰哭得大聲。
楊影把她放回床上,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握著她的手。這一晚,夏雨陌真的睡著了,睡了這十幾年來最安穩的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