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困守(1 / 2)

活下去,我一定能活下去。

盛夏正午時分,厚厚的窗簾蒙了一層被子,死死地釘在窗框上。擋住了明媚的陽光,捂得屋子裏陰暗而悶熱。陽光照得窗簾上映出片片光斑,像極了剛出鍋的烙餅那凹凸不平的脆皮。

窗外隱隱約約的模糊人影忽然地遮擋了光斑,楊威就像看見了貓的老鼠般呼吸為之一窒,驚魂不定的眼睛睜得好似核桃,瞳孔卻收縮成了針尖。直立的耳朵若是聽到哪怕一點點刮擦玻璃的聲音,心髒都要一下子躥到嗓子眼兒。

直到影子離開,滿頭大汗的他才會悄悄地張大了嘴,溺水似地大口喘息,根本不在乎屋裏充斥的酸臭。

不知道會不會又是隔壁的老張頭,他活著的時候整日笑眯眯的,怎麼死了卻如此執著?當初怎麼就鬼迷心竅租了個外陽台的三樓?

鬆了口氣的楊威死狗一樣趴在地板上喘著粗氣,滿腦子糊塗心思。任由一道道汗跡像蜿蜒的小河般從他白白胖胖赤裸裸的身上滑下,卻不敢掀起哪怕一片被角,更不敢打開半條窗縫。

外麵的活死人是不是老張頭重要麼?

牆上的空調徒勞地嗡嗡響著,屋子裏悶得像洗桑拿。

廚房裏的電磁爐架著蒸鍋,噝噝地啞號,憑空添了幾分熱度,突然間電磁爐閃爍幾下,麵板上的燈漸漸滅了;地上充電器插著的手機“嘀”一聲響,結束了充電。

楊威四肢並用,慢慢地爬了幾步拿起電話,還是沒信號。

停電了!充電器上的紅色發光二極管已經熄滅,雖然他早就料到有這一天,可事到臨頭,楊威提到了嗓子眼兒的心漸漸地回落,一直沉啊沉,仿佛落入無底的深淵。

楊威四肢大張著躺倒在地,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四天前,世界劇變,電視電話網絡廣播全斷,楊威覺得整個世界好像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七個半小時前,水停了!多虧了楊威有先見之明,存下了足夠多的水。

現在,電也停了,雖然家裏還有半罐液化氣,可使用明火會消耗本就不多的氧氣……他在窒息還和饑餓之間極力地掙紮著,肚子裏咕嚕嚕的呐喊聲越來越響,清貧的胃終於戰勝了火爐風箱般的肺。

想到了吃,絕望中的楊威咕嘟一聲咽下一口吐沫,慢慢地爬了起來,把已經沒用的電磁爐輕輕地搬開,點燃了液化氣灶。

火熱撲麵而來,楊威汗如雨下。

他的動作不敢快是因為不想出太多的汗,出多少汗就得喝多少水,家裏的水有限,喝得多了,堅持的時間隻怕又要少上一些。

他的眼光落在了牆角的冰箱上,沒電了,裏麵的食物保存不了多久,悶熱的溫度拿出來冰箱的話,用不了一天就得變質。

為什麼不多存點方便麵呢?楊威無比懊悔地燒開了水,泡上倒數第四包方便麵。一邊吃一邊想起了劉磊的廚藝,如果他在的話,哪用得著吃泡麵?想到劉磊再也不可能出現在他的麵前,不由地為自己的鐵哥們黯然神傷。

隨即楊威將劉磊熟悉的身影拋出腦外,想了也是白想,徒增傷感而已,還不如想想怎麼才能活下去……

不管怎麼著,也得想辦法活下去,一定能活下去!他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自己。

吃過泡麵,隻混了半飽的楊威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才把眼睛從剩下的方便麵上挪開,帶著一身顫悠悠的肥肉慢慢靠在了窗邊,用一根筷子小心地撥開一片被角,小心翼翼地把眼睛湊了過去。

這是他釘死窗戶時刻意剪破了棉被留下的後門兒。

四天裏,這還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氣觀察外麵的世界,透過比小指還小上一些的破洞,楊威清楚的看到大街上十幾輛車亂七八糟地橫在大街中央;被撞壞的消防栓裏也不再噴出高高的水柱;形容枯槁,衣衫襤縷的活死人三五成群地四處遊蕩,時不是地在道路兩邊的商店裏進進出出。

其中一個穿著髒亂紅衣的甚至就是對麵超市裏年輕漂亮的售貨員,每次楊威和劉磊偷看她被發現時,她都會報以甜甜的一笑……如今,她卻麵容幹枯,如同古墓裏蹦出的女屍般令人發指。

這是發生在他眼前的生化危機,可他隻是個無用的胖子,不是電影裏的威風凜凜大殺四方的英雄。

楊威握了握胖乎乎的拳頭,怎麼看也不像能打倒活死人的樣子——是活死人,不是喪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