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內有不少午後帶孩子親近自然的母親,她們三五成群的結伴坐在陽光下的枯草皮上,其中有幾位還特別眼熟,他們的小孩既在幼兒園就讀。
繞過李白雕像便是一片魚塘似的小湖,湖中紅色鯉魚一動不動的聚在一起。鄺梓健在湖邊的長椅坐下,原本應照在身上的太陽被棵巨大的雪鬆遮擋了。
他像掏出瓜子似的由舊大衣口袋掏出狗糧撒在地上,John追尋著狗糧而去。有時候他會故意擲得遠些,讓John找回年輕時的活力。
一粒狗糧被正走來的女人踩住,John露出無可奈何的眼神,晃晃尾巴。
女人身邊的孩子機敏的察覺到後由地上拾起扁了的顆粒送到John口中。
鄺梓健拍拍手,將狗叫回身邊。
“白帽子,白帽子。媽媽是白帽子!”孩子忽然叫起來。
由於鄺梓健每天上學放學都身穿保安服,頭頂純白的保安帽站在幼兒園門口,所以孩子們都喜歡稱其為白帽子。
當然這位母親也認出了白帽子,她微微一笑露出烤瓷般的白牙。
而鄺梓健對於這位媽媽也有些印象,她總是第一個送孩子來幼兒園,又常常最後才接走他,還老是一副很忙碌的樣子。
但今天卻有閑情帶孩子來公園?
孩子跟著John一同跑回鄺梓健身邊。
“小賽,別跑,當心摔跤。”
女人也跟著過來,正聽見小賽開口說:“白帽子,你的狗好醜。”
“他老了。”
“他叫什麼?”
“John。”
母親跑來,看見孩子友愛的撫摸老狗的耳朵,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John,你又老又醜,跟我爺爺一樣。”小賽說,“不過以前我家也有條狗,也和爺爺長得一樣。”
鄺梓健有些不解小孩子的意思,抬眼看看母親,她解釋道:
“我先生以前也養了條狗,養了十幾年,後來老死了。”
“是啊……John也十多歲了。”鄺梓健想將John一代、二代的事說出來,可又覺得對方不太會相信。
“不過十幾歲還這麼有精神不容易呀。”女人說。
“唔……剛給他打完針,這幾天是精神多了。”
“打針?怎麼了?”
“有點發燒。”
“是哦……”
“哎,以前看你總是很晚來接小賽啊。”
“嗯,工作關係。”
“那今天休息咯?”
“…………”
女子稍有猶豫,小賽忽然由地上竄起來說:“今天是去看爸爸了。”
鄺梓健更為疑惑的看著女人,這麼一看,女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開口說:
“冬至沒時間去掃墓,今天去掃墓了。”
“……哦,對不起不該說這些。”
“沒事沒事,我習慣了。”
小賽拉著John到不遠處的小草地,John似乎也喜歡上了小賽。
鄺梓健重新打量了下女子——她大約四十來歲,可小賽今年六歲,這麼說她是三十多歲才生的孩子,算是高齡產婦了。
“小賽,別跑這麼快啊,當心又出汗感冒了。”女人喊著又追了上去,看得出來是位溺愛孩子的寡婦母親。
鄺梓健同John一直坐到晚霞初上有些寒意了才回家,由造紙廠傳來的木屑氣味,即便門窗緊閉也阻止不了。
他撕了日曆扔進馬桶,以陰曆計的一年即將過完,新的一年——2037年,馬上來臨。而在鄺梓健心中,新的一年,既是比上一年,更為悲苦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