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伍
天牢裏陰濕昏暗,獄吏舉著火把走在最前頭,橙色火光忽明忽暗。餘恩泉跟著黯淡的光亮前行,身後是尾隨而來的皇上的貼身宦臣吳仲立。原本李炎祁打算親自跟他去,隻是如果這樣,有許多話就不便出口,因而想了個借口,要李炎祁去纏住四王爺以免被發現又要解釋。李炎祁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便派吳仲立隨同。
拐了一個彎,虎背熊腰的獄吏轉過來:“到了,前麵直走就是了。”
餘恩泉深吸了口氣,轉過來對身後的吳仲立說:“公公,在這兒等我吧。我進去看看就出來。”
“還是奴才陪先生一起進去吧。”
知道他必不肯,餘恩泉故意暗下臉色,道:“公公信不過我嗎?我不過是個彈琴的,難道公公還怕我劫獄不成?”
吳仲立借著火光看了看餘恩泉陰沉的表情,心裏也有些害怕,自己從小看著小皇帝長大,對他也算十二分的了解,能被他這麼從心裏寵愛的人,眼前這人還是第一個,不敢造次忙笑臉道:“奴才不敢,奴才是怕裏頭犯人傷著先生。”
“公公不必擔心,我又不進去,隻在門外看看就出來了。”
“是,那奴才就在這兒侯著您。”
餘恩泉點點頭,從獄吏手中接過火把,彎腰走進被掛起的那扇千斤鐵門裏。天牢果然不同於普通監獄,一扇鐵門裏隻有一間屋子,裏麵也隻關一個犯人。把火把舉高一些,朝屋子裏照了照,餘恩泉不敢高聲:“蘇大人——”
屋內沒有回答。
“蘇大人——您在嗎?”
依舊沒有回應。應該是關押蘇建承的牢房不錯,這麼嚴謹的管理,怎麼會帶錯路呢,難道是生病了?或者受了大刑?餘恩泉心裏更加著急,趴在鐵欄杆上往裏望:“蘇大人——您在裏麵嗎?”
屋裏傳來一陣輕微的摩擦聲。
“蘇大人?蘇大人是你嗎?”順著火光盡可能地向深處尋覓,終於在最裏麵的一個角落裏找到一個坐在床邊的人影,蓬頭垢麵,破敗不堪,絲毫看不出是當年雄振一時的鎮國將軍,隻有那表情堅毅剛硬一如平常,正是蘇建承。“蘇大人——”餘恩泉不禁喜極而泣,含著淚叫出聲來。
“蘇大人,您還好吧?我是恩泉,寶珠樓的餘恩泉,您還記得嗎?當年您在寶珠樓救過一個小孩,我在六王爺府上給您彈過琵琶,對了,前一個月您還從白衣人手裏救過我”我還將酒醉的您扶回家裏,您還……後麵一句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如果蘇建承不肯回憶,那將成為自己一個永遠不能提及的秘密,“您…還記得嗎?”
火光黯淡,蘇建承的眼睛似乎動了動,卻看不真切。餘恩泉自嘲地笑了笑:“沒事,您不記得了…也沒關係。”我不忘就足夠了。
回頭看了一眼來路,黑漆漆一片,應該沒有人跟來,放低些聲音道,“大人,我知道您聽得見,我也知道您是被冤枉的,您再忍耐一陣,我一定會救您出去的。所以在這之前,您千萬不可有輕生的念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