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壓全封閉防化服中裏傳來自己粗重的呼吸聲，沉重的氧氣罐背在背後，勒緊的肩帶讓胸口感覺有些發悶，身旁的談話聲透過頭盔敲打著耳膜，搭配上麵前這具難以被稱之為“屍體”的詭異物體，使季程感覺自己距離現實有些遙遠。
“檢體送到這裏來的時間是七點二十五分，”身旁法醫的男聲透過頭盔，聽起來有些甕聲甕氣，“到現在已經超過十個小時，完全沒有發生任何程度的屍僵，基本可以判定肌肉組織已經崩潰。”
麵前的“屍體”呈現出一種近似融化的狀態，就像在大火中燒化的塑料製品，僅僅依靠骨骼機構勉強能夠維持“人”的姿態。融化的皮膚和肌肉組織的顏色難以描述，最接近的說法大概就是打翻的大量顏料混合在一起。在刺眼的聚光燈下，反射出一種蠟製的光澤。
“這種情況一眼就能看出來了，說點我不知道的。”
“現在檢體的狀態是完全靜止的，仔細看。”法醫拿出一個塑膠袋，取出裏邊的冷凍雞翅丟到了屍體旁邊。
瞬間，屍體的表麵隱約泛起一陣“水波”，融化的組織極快的吞沒了旁邊的雞翅，十幾秒後又恢複了靜止。此時，雞翅已經和屍體同化，幾乎看不出原本的形狀了。
“發現這個情況是非常偶然的，當時檢體送來的時候，屍袋的外側可能是在搬運的時候壓死了幾隻蟲子，然後屍袋一打開，就是這個情況了，所有人都嚇得不輕。”
“捕食性行為。”季程下了個結論。
“不完全是。”法醫說著又從身後的籠子裏抓了一隻小白鼠丟過去，屍體卻依舊靜止，完全沒有理會身邊爬來爬去的小東西。
“腐食性？”情況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切片觀察結果怎麼樣？”
“結果很奇怪，切片組織非常異常，所有的細胞結構都破壞了，但是DNA測試結果表明絕對屬於人類，根本不明白這東西是怎麼動起來的。”
“先冷凍保存，我聯係中心，盡快收容。”季程準備離開的時候，又補了一句，“保密原則，不用我提醒了吧？”
“我們知道。”兩名法醫給出了肯定的回覆。
答應的挺好，季程笑了笑，但是讓這些普通人保守秘密實在是不太可能。這種事情就像那個國王長著驢耳朵的童話一樣，知情者一定忍不住會說出去，然後一傳十十傳百，變成都市傳說。
進洗消室是季程最討厭的事情之一，消毒液噴在頭盔上的噪音讓他覺得很難過。總好過變成一團果凍，他隻能這麼安慰自己。屍體的這種狀態明顯是接觸了什麼怪東西，就目前為止，在任何已知文獻記錄上都不存在。下一步的工作，就是找到那個一切都是未知數的感染源。
這項工作最大的危害，可能就是讓人吃不下飯。反正季程感覺現在自己饑腸轆轆，但是一點食欲都沒有，照這樣下去，哪天得個胃潰瘍之類的也是正常情況，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算工傷。
對了，去找法醫要幾張照片附在報告裏，季程這樣想著，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希望他們還沒下班。
辦公室裏空無一人，季程開始苦笑，看看表，已經晚上七點了。自己這份工作屬於二十四小時待命，但是別人可是按時上下班的，這麼看來，還真是有點羨慕。
猶豫著是不是要打個電話找人的時候，眼角的餘光裏出現了一個黃色的身影。“謝天謝地，你還沒走啊，真敬業——”轉過身去的時候，季程感到自己的心跳好像停滯了幾秒。
黃色的超壓防護服已經癟下去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但是沒有麵罩的臉卻已經明顯不屬於人類了，而是與剛剛見到的屍體完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