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男孩說。
他走進露台飯店要了一罐咖啡。
“要熱一點,再多放些牛奶和糖。”
“還要別的什麼嗎?”
“不要了。待會兒我再看看他能吃下去些什麼。”
“好大的魚啊,”飯店老板說,“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魚。昨天你釣到的那兩條魚也很不錯。”
“我的那條魚,真見鬼。”男孩說著又哭了起來。
“你不要喝點什麼嗎?”老板問。
“不了,”男孩說,“告訴他們別去打擾聖地亞哥。我會回來的。”
“跟他說我為他感到很遺憾。”
“謝謝。”男孩說。
男孩拿著一罐熱咖啡走進老人的小屋,他在老人的身旁坐下來,等著他醒過來。曾經有一回,他看起來馬上就要醒過來了。但是他又接著沉睡過去,於是男孩就跑過大路,去借了一些木柴,把咖啡又重新加熱。
最後,老人終於醒了。
“別坐起來,”男孩說,“把這個喝了吧。”他往一隻玻璃杯裏倒了些咖啡。
老人接過去,把它喝了下去。
“它們把我打敗了,馬諾林,”他說,“它們真的把我打敗了。”
“你沒失敗。那條魚也沒有。”
“不,真的敗了,是後來敗的。”
“佩德裏科正在看守著小船和那些打魚的家什。你打算怎麼處理那魚頭呢?”
“讓佩德裏科把它切下來,放在捕魚棚裏使用吧。”
“那個如長矛似的尖嘴呢?”
“如果你想要就拿去吧。”
“我非常想要,”男孩說,“不過眼下我們還得來計劃一下別的事情。”
“他們到處找過我嗎?”
“當然啦。海岸警衛隊和飛機都出動啦。”
“茫茫大海,小船太小了,很難看得見的。”老人說。他感到非常高興,有一個人可以跟他說話,他也不必再自言自語,或者跟大海說話了。“我非常想念你,”他說,“你們釣到了什麼?”
“第一天有一條。第二天又一條,第三天有兩條。”
“太好了。”
“我們又可以一起釣魚了。”
“不。我太倒黴了。我再也不會交好運了。”
“去他的好運吧,”男孩說,“我會給您帶來好運的。”
“你的家人會怎麼說呢?”
“我才不管呢。昨天我釣到了兩條。但是現在我們要一起釣魚,因為我還要向您學很多東西呢。”
“我們一定得弄一支鋒利的長矛,把它經常放在船上。你可以用一輛舊福特牌汽車上的彈簧片做矛頭。我們可以把它拿到瓜納巴科亞去打磨。它一定要磨得很鋒利,不要用回火鍛造,否則它會斷裂。我的刀子已經斷了。”
“我會去弄把刀子來的,把彈簧片也磨快。這大風還要刮多少天呢?”
“也許要3天。也許更久。”
“我會把這一切都安排好的,”男孩說,“您也把您的手傷養好吧,老爺爺。”
“我知道怎樣照顧它們。在夜裏,我吐了一些奇怪的東西,覺得胸膛裏似乎有什麼東西碎了。”
“把這個也調養好吧,”男孩說,“躺下來吧,老爺爺,我去給您拿件幹淨的襯衫來。再帶點吃的東西來。”
“你也順便帶幾張我不在期間的報紙吧。”老人說。
“您一定得趕快好起來,因為我還有好多東西要向您學,您可得把所有您知道的都教給我。您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太多了啊。”老人說。
“我去拿吃的東西和報紙,”男孩說,“好好休息一下吧,老爺爺。我會到藥房去弄點藥來,給您的手包紮一下。”
“別忘了告訴佩德裏科,那魚頭給他了。”
“不會的。我會記住的。”
當男孩走到門外,順著那碎珊瑚石鋪成的路走出去時,他又一次哭起來。
那天下午,露台飯店來了一群遊客,其中有個女人朝下麵的海水望去,在一堆空啤酒罐和死梭子魚之間,她看見了一條又粗又長的白色脊骨,它的末端還連著一條巨大的尾巴,當東風不斷地在入港口掀起巨浪時,這尾巴就隨著潮水起伏、搖擺。
“那是什麼呢?”她指著那條大魚長長的脊骨,向一名侍者問道,現如今這脊骨隻不過是垃圾,在等著被潮水帶走。
“大鯊魚,”侍者說,“鯊魚。”他本打算解釋一下這整件事情的經過。
“我不知道鯊魚有形狀這麼富麗堂皇的尾巴。”
“我也不知道呢。”她的男伴說道。
在大路的另一頭,他的小屋裏,老人又睡著了。他依舊臉朝下地躺著,男孩坐在他身旁守候著。此時,老人正夢見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