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寒氣未散,水洛痕趁嚴一一不備時猛不丁點了她的昏睡穴,然後脫下自己的長裳輕柔地蓋在她身上。
他低下頭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緊握的拳頭,攥的骨節泛白。他終於狠下心來,是時候該去了。
“洛痕……”身後傳來一陣溫柔悅耳的呼喚。
水洛痕轉過身,淡淡月光下,幽若然一襲紅衣被月光照耀得溫柔如水,她的雙瞳亦如嚴一一烏黑明亮,妖嬈且風情萬種。
“你來了!”此刻的水洛痕仿佛換了一個人,再麵對幽若然時,他臉上沒有了昔日的憎恨,取而代之的是淡然,如水一般平靜無瀾。他的臉上甚至還帶著笑意,語氣更似再見故友一般,平淡之中夾雜著些許親昵。
幽若然心底一怔,她訝然於水洛痕此刻的神情。
“洛痕,你變了!”幽若然嘴角泛起了如月華般皎潔的微笑。
“嗬嗬,這樣不好嗎?”水洛痕仰著頭,反問道。目光擦過了幽若然的臉,望向了她身後那一片廣袤、深邃的天空。
“即便是從前我和你在一起時,也未見過你像現在這般平和,滿足!”幽若然垂下眼簾,神情悵然道。
水洛痕這才將目光收回,靜靜地看著幽若然。許久,嗬氣輕笑道:“那是因為你從來都不是真正的花樂淩!”
幽若然一聽即刻抬起頭,斂起了笑容。水洛痕的這一句話讓她的心不知不覺抽緊翻攪,臉色也變得雪白起來。
良久兩人默默,相對無語。
“洛痕,你真的願意為了救她舍棄九千年的修為嗎?”幽若然蓮步輕移,走近了水洛痕,側麵仰視著他,神情落寞而哀傷。
“若然,如果犧牲能讓月胤澈愛上你,你是否也願意?”水洛痕並沒有直接回答幽若然的提問,而是換了一個角度反問道。
“這……”被水洛痕著突如其來的一問,幽若然青黛緊擰,卻不知如何作答。
“我知道你會!你現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讓月胤澈愛上真正的你,而不是那個空有花樂淩容貌的你嗎?”水洛痕伸出手輕輕地拍在了幽若然的肩上,臉上依舊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安詳之色。
幽若然看著他,緊抿著嘴唇,臉色煞白,胸口湧出一陣痛楚,滾燙的眼淚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順著她的臉頰滑落而下。她的唇間滿是淚水的鹹澀。
原來水洛痕是如此了解她,知道最真實的她,無論心底那個真正的她隱匿得多麼深多麼好,他竟然都能找到她,看清她,認可她!
但——此時此刻,她一點都不稀罕他同情她,更不需要他憐憫她。要知道她是幽若然,冥界的羅刹王,一個隻為了得到可以不擇手段的女人。千年前她可以為了月胤澈變成花樂淩的替代品,千年後她亦可以為了月胤澈變成陰險卑鄙的惡魔。
“若然,謝謝你!”水洛痕凝視著她,臉上展露著最為真誠的笑容。
“謝謝我?”今夜的水洛痕越發讓幽若然不能理解。不久之前他還恨她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將她碎屍萬段,而現在他卻待她這般溫情,就好像她和他從來沒有仇恨,誰都不曾傷害過誰一樣。
“謝謝你曾經嫁給我,讓我的一生中有了最美的回憶。”水洛痕笑顏如花,腦海中漸漸浮起了當初迎娶幽若然的一幕幕,盡管他知道要迎娶的女子並不是花樂淩,但他心中仍充滿了感激。
“給你美好回憶的不是我,而是花樂淩!你癡情於我,不過是因為我與花樂淩一模一樣罷了!”幽若然忽而神情古怪地笑了起來,嬌弱的身子忍不住微微發抖,直至笑得兩頰的淚痕微微生疼。她笑得好象自己是個絕世曠古的大傻瓜。
“動手吧!”水洛痕臉上有了決絕之色。該說的已經說完了,他心中已再無遺憾可言。如果他再敘舊下去,太陽一出來,霧清冷說的期限便到了,那麼嚴一一真的就會魂飛魄散,徹底在三界中消失。好在,他在最後時刻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