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薑昏昏沉沉,看到沈就瀾近在咫尺的臉,感覺到他雙臂和胸前的體溫,心裏也是又甜又緊張。她想要開口說謝謝,無奈她張了張嘴,卻實在使不出力氣來,聲音一點也發不出來,眼皮也越粘越緊。雲薑恍恍惚惚感覺到後背觸到了溫暖柔軟的床榻,傷口隱隱作痛,但沒有掙紮的力氣,就隻是抬了抬手,滑過沈就瀾的腰際,似觸到什麼東西,然後她手指一合,拳頭便垂進衣袖裏。
雲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沈就瀾已經不在了。雲薑發現自己躺在垂著碧藍紗帳的雕花大床上,身上蓋著紅色繡金雀的絲綿被,床尾的方向坐了一人。她定睛看,那人正是她苦苦尋覓的夏離嫣。
此時夏離嫣微微打著盹,微蹙的眉心處有一道淡淡的褶痕。她依舊是從前那副淡雅娟秀的容貌,左邊額角低垂著幾縷劉海,將那塊梅花形狀的胎記微微掩映著,有一種欲掩還羞的美。從前鄉鄰總是斥她,說,這姑娘模樣生得好,唯獨那塊胎記壞事。但雲薑卻覺得瑕不掩瑜,夏姐姐的美,這胎記,反增了一些她個人獨特韻味。後來,夏離嫣便真的遇著了微服私訪的皇帝,對方一眼便看到了夏離嫣怯生生的明眸,他不由分說將她帶走,至此已經有整整七個年頭。
那時候的夏離嫣便和現在的雲薑同等年紀,是最嬌豔最美好的破瓜之年。而今她年近花信,眉間目上的清愁,仿佛是揮之不去的一道陰影,她的眉心,即便睡夢之中也是蹙著的。雲薑抬了手,微微地扯了扯夏離嫣的衣袖,夏離嫣便醒了。
“雲薑!”
“夏姐姐……”
彼此同時出聲喊了對方。然後相視一笑。
夏離嫣說起,她聽聞李妃傳召尚衣局的宮女去問話,然而無意中打聽到那個人,居然是自己小時的同鄉妹妹雲薑。
“我初時也不敢確定,怕是跟你同名同姓的女子,便想找你來問個明白。可是,你——”夏離嫣說著,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昏迷的時候,我請禦醫來診過了。”
雲薑心頭一凜,便知道自己滿背的針孔已是藏不住了,說道:“都是皮外傷,姐姐切莫記在心上。”
夏離嫣會意,點頭道:“禦醫那裏我打點過了,事情不會張揚,你暫時可以放心了。但這些傷,都是新傷,不會超過十二個時辰,我猜必是和李妃有關吧?”
雲薑沒有出聲。她一時間也不知道從哪裏說起,或到底應不應該向夏離嫣說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忽然想到昏迷之前的情形,手在身側暗暗地一摸索,竟真的觸到了一點東西。那是沈就瀾放下她的時候,她迷糊中從沈就瀾的袍子上扯下來的一枚同心結,很袖珍,拳頭一握便藏住了。因為有被子蓋著,夏離嫣也不知道。
雲薑故意問:“我昏迷的時候,人還在暮煙樓外呢,怎麼就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