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母親剛剛去世,爭鬥還沒浮出水麵,沈合玨不疑有他,隻以為是對方不經大腦的示好。
笑話,如今便是誰傷心,誰能得到好名聲,哪裏有人會離開呢?她拿起帕子稍微靠近眼睛,眼淚就流了下來:“我舍不得母親,便叫我再陪陪吧。”這樣子,當真是情深意切。
前世的沈千幸說好聽點叫正直,說難聽些就是死板!
平時最見不得別人做戲,但蠢了一輩子,她明白過來,隻有無能的人才沒法扮演好自己所處的角色,隻能一直以最真實的自己麵對世界,從而受到無限的惡意和攻擊。所以哪怕這一刻她覺得惡心,卻仍強迫自己接受,然後略帶感動的說:“姐姐仁孝。”
螓首微垂,沈千幸壓下複雜噴湧的情緒,漸漸鎮定下來。
縱然四麵楚歌,仇人步步緊逼如何?母親去世,她孤軍奮戰又如何?她絕不要要再做前世那個憨傻自賤的喪家之犬,白白用自己的苦心真情去喂了養不熟的白眼兒狼!
她望著棺材,從喉嚨裏飄出一縷幽幽的嗚咽。
沈父在外接待吊唁客人,長兄征戰沙場,姨娘根本沒有守孝資格,所以靈堂內隻有姐妹二人。原本靈堂內就陰森,沈千幸這麼一哭非哭,不成聲調的低泣宛若女鬼附身一般。沈合玨聽得頭皮發麻,寒氣颼颼直往背心竄,不禁咬著下唇道:“妹妹還是別哭了,若是母親在天有靈,也會難過的。”
“我沒哭。”沈千幸幽幽的說了一句,衝著她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可還猶自不覺,呆愣道:“母親在說,別哭,我不哭。”
沈合玨背後一涼,恰在此時,風吹進來,白帆浮動,棺材後,隱隱約約竟真有個白衣女子的身影,她尖叫一聲,嚇的閉上了眼。
就在閉眼那一刹那,白帆落下,清楚看見白帆後立著一個婢女打扮的紙人。
前世沈合玨就怕鬼怪之說,守靈時,故意用沾了洋蔥汁的繡帕拭淚,做出傷心欲絕暈過去的樣子,從而逃避守靈。而自己聽從母親的話,不肯落淚,反而成了不如庶姐孝順的證據。
這一世,她既然偽善,自己就成全她。
眼底掠過精光,沈千幸低聲幽幽的道:“母親,女兒不哭,你放心走吧。”
沈合玨怕得全身發抖,直勾勾盯著那麵帶微笑的紙人兒。白紙做的臉沒有一點生氣,偏偏還摸了兩團鮮豔腮紅,微彎的笑顏一眨不眨注視著自己,仿佛看盡了她心中所想,說不出的詭異恐怕!沈合鈺嚇得一瞪眼,大叫一聲,不管不顧跑了出去,恰好撞上一人。
來人三十左右的年紀,嘴上蓄起胡須,眼中夾雜著血絲,十分疲憊。然而男子身披麻布卻宛若穿著盔甲,煞氣淩然,此人正是沈父沈霄,他見沈合玨急匆匆跑出來,疑惑道:“怎麼了?”
沈合玨開口就想說有鬼,但轉念一想,改為道:“爹爹,妹妹悲傷過度,直說看見了母親,您快叫大夫來瞧瞧,別叫她傷心壞了!”隻要請了大夫,回頭她再放出流言。那麼人人都會知道,沈家嫡女瘋了!到時候隻有自己一個女兒,哪裏不會是掌上明珠?
沈千幸如何不懂她的意思,站在棺材邊,冷眼望著門口兩人。
前世她冒雨求人救沈家,不如說求救兄長沈明安。至於父親沈霄,雖然沒有到寵妾滅妻的地步,但是對待嫡妻嫡女,遠不如對待妾室,甚至經過秦姨娘的挑撥,對自己形同路人。再見父親,她已然死心,波瀾不驚道:“母親是我們嫡母,姐姐為何連守靈都要怕?竟跑了出去,若叫外人看見,會說姐姐不孝,不給嫡母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