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99年我參加第一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直到現在,十年過去了。今年,新概念作文大賽已經舉行到了第十一屆,但新概念到底是什麼概念,到底有沒有概念,卻仍然是一個問題。之所以這樣,或許是因為新概念沒有任何兩屆,表現出同樣的風格來。
這怪不了誰。看看這十年來,我們的閱讀發生了什麼變化吧。十年之前,我們的閱讀幾乎完全依靠書本和紙張,網絡上的內容很少,也相對比較狹窄,能夠參與到網絡中的,按照現在的說法:個個都是“潮人”。當年,我們的閱讀剛剛從傳統文學的視野裏稍稍挪開,一下子,一大批的娛樂,或者被我們辯稱為寓教於樂的小說出現在我們的視野裏,金庸、古龍、梁羽生、席娟、瓊瑤……這些大師的作品裝點了我們的青春,也充實了老師沒收的課外書的庫存。而通過這些書,許多人知道了,原來除了文學的厚重,小說也可以有輕逸的一麵。
幾年前,韓寒、張悅然、郭敬明一個個冒出來,一時之間,青春閱讀、80後等等概念,一點也沒有先來後到的精神就占據了話題,將開作家年代斷代劃分之風氣的“70後”擠到了角落裏。期間,我記得的名字還包括楊哲、尹珊珊、嚴歌、霍豔、楚玳等等。
青春文學短暫霸占了一段時間小說市場之後,網絡文學興起了。安妮寶貝、寧財神、李尋歡等現在都已經華麗轉身,當初卻都是每一篇文章都能引起歡呼的網文一方諸侯。至於痞子蔡,從他《第一次親密接觸》點燃了網絡文學薪火相傳的軌跡,就沒中止過創作。雖然似乎再也沒有什麼影響力大過《第一次親密接觸》的作品誕生,但他的堅持、執著,還有他的創作水準,卻讓我們牢牢記住了這個寫手。
後來是什麼?腦子裏一陣模糊,似乎是曆史類準文學準學術作品的爆發。被《百家講壇》炒熱的學術風潮,一夜之間席卷神州大地。說好說壞的都有,從來沒斷過。到了最近,才稍稍消停了一些。
再然後,則是網絡幻想文學的大舉入侵。《褻瀆》或許還不足以讓人對這個領域產生足夠深刻的印象,但《慶餘年》2008年的大紅大紫,《明朝那些事兒》的高燒程度不亞於央視的《講壇》係列,則讓人徹底認識到了網絡文學居然還有如此草根卻又如此豐富多彩的一麵。而讓我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的是,我居然也在這個很好玩的圈子裏湊熱鬧。
既然,我們的閱讀口味永遠在變化,當年的那一代成就了新概念的威名的人,現在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煩惱。這些年,也都經曆了自己的成長。有的早就離開了寫作這行,有的遊離在文學和文字的邊緣,也有人還在孜孜其中。而這同樣適用於那些當年被新概念深深打動的人。新概念從來不是一個成熟的文學理念,也不會是。在經曆了自己的多少年生活,再反過去看那些十幾歲的人寫的東西,挑剔他們是不是懂得些什麼,是不是在不懂裝懂;是不是一定要偽裝自己長大了或者偽裝自己還是孩子;又或者最流行地偽裝出“明媚的憂傷”,那不是在吹毛求疵麼?誰敢說自己當年,就不是那個樣子的?
新概念是一個在動態發展中的係統。當年我參加的時候,那是叫無所顧忌,誰也不知道該寫什麼,隨心所欲地就這麼寫了。而到了第二、第三屆之後,一方麵是升學直通車的誘惑,一方麵是已經有了成功的範本在前麵。不管他們收獲的是什麼,是聲譽,還是通向文學殿堂的墊腳石,甚至隻是認識了幾個誌同道合的朋友。參賽的孩子天真地認為那些得獎的就是文學,雖然也沒什麼不對。但是,誰都知道,那隻是文學的習作階段。隻是,現在的青春年少們有這樣的機會,將自己的習作展示到別人麵前,收獲讚揚、批評和指點,努力成長得更快。我們能想象,假如沒有文學的習作期,怎麼能有《維以不永傷》的蔣峰、《妖孽派秘笈》的嚴歌、楚玳,怎麼能讓一個個名字,烙在我們的青春記憶裏,在我們每次回想當年的時候都發光發亮?我想,這才是新概念的意義所在。
從現在的這些作品裏,我驚喜地看到,熱炒了多年的“明媚憂傷”的成分,隨著“研發者”的升官發財,終於在年輕的文字族群裏降低了濃度。在《陽光燦爛》、《R是個高中生》等文章裏,重新開始出現那些簡潔的敘述。文字不是用來堆砌鋪成的,而是用來將故事講清楚,而故事也不再是那麼讓人忍不住要翻白眼,而是簡簡單單地將青澀年華拍在了紙上。那略有誇張的成分,也不由得讓人想起了“LOMO”這種流行的攝影風格。我想,這些,正是一邊青春著卻又一邊文學著的家夥們需要看的東西。
——劉嘉俊,首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獲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