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充
祭念不如懷念,懷念不如想念。
最好是在隻能看得見月光的夜晚,坐靠在家門前飄香的桂樹下,舉頭望明月,低頭思秋。靜靜想念關於您——奶奶,老家,我們的往秋。誰也不許打擾。
誰也不許打擾。
我回首往事浮現,一件一件,猶如昨天。
1997年,夏末秋初。單車和健力寶,藤椅和橘子樹。
那
是一個騎單車回老家的時代,
是一個在老家途中,盡情喝健力寶的時代,
是一個奶奶坐在藤椅上抱著我的時代,
是一個回去時帶來的健力寶的袋子裏,塞滿有些青澀的橘子的年代。
那年我七歲。爸爸已經調到城裏的學校來工作了,爸爸每個星期會帶我去老家看望親人。去老家的路不好,就是水泥路也是前兩年才修好的。一次回老家,是夏末秋初的時候。陽光在頭頂明晃晃地掛著,夏天殘留的暑氣還有一些。
爸爸為了省路費,騎上一輛前麵有橫杠的自行車,我坐在那條橫杠上,爸爸就在我身後吃力地踏著車,他氣喘籲籲的聲音在風中飄散。爸爸呼哧呼哧的熱氣吹得我脖子癢癢的,一路的落葉飄飄落落,一路搖搖晃晃。那輛單薄的單車,穿行在並沒有多少人,卻泥土凹凸不平的路上。
身邊的兩排樹似乎綿延無盡頭,車上的爸爸蹬累的時候,會歇下來,把車靠樹下,從帶給親人東西的袋子裏,拿出一瓶健力寶給口渴的我。那時的健力寶是當時很”紅火”的飲料,爸爸會在去老家的時候捎去幾瓶。健力寶的味道在今日回憶起來像是橘子味的汽水,喝一口,舌頭麻麻的,又甜又涼的。
等到爸爸和我喝完了一瓶又一瓶的健力寶,終於來到老家門口時,已到中午。虛掩的門裏傳來爺爺走來走去的腳步聲,奶奶的說話聲。還有表哥表姐的聲音:”小充什麼時候來呢,都中午了呢。”門口鄰居的桂樹已經開始飄香了,淡淡的香。
我總是驕傲地一推開老家的門,衣錦還鄉似的大喊一聲:”阿爺阿奶,我回來了。”然後大步子走進去,我的那些哥哥姐姐會圍上來和我說話或嬉鬧。奶奶和爺爺則問我:”你爸呢?”
“在外麵呢。”他們再走出門瞧正在鎖車的爸爸。
快到回去的時候,哥哥姐姐抱著我從大山裏遊玩回來,我才安靜下來。饒有興趣地觀察老家的一些東西。
記憶中,那把古老的藤椅,是奶奶的最愛。每當我要坐到上麵去的時候,爸爸就喝住我說:”坐到別處去,那是奶奶坐的。”於是我想,奶奶坐的椅子一定是有魔力的吧,不然為什麼我不能坐呢。現在回想,奶奶的藤椅其實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椅子,隻是比別的椅子更舊一些,甚至還有點破,但是很幹淨,好像陽光照在上麵就會反射光芒。
記得奶奶愛在陽光的午後,坐在那把藤椅上抱著還是孩子的我,講一些我聽不懂的事。看著院子裏已經長了好多年的橘子樹。從夏到秋,果實成熟,葉子飄落。對我說:”囡囡看,阿奶又可以給你和爸爸摘果子吃了。”
那幾棵橘子樹不知是何時,是誰,為什麼種下的,也許是我剛出生的時候,也許是爸爸剛出生的時候,因為橘子樹的樹幹已經很粗壯了。人家不是說過一年,樹的年輪多一圈嗎?小時侯的我想把樹砍掉,好數一數橘子樹的年齡。可是我在當時馬上否定了這種荒謬的想法,我知道奶奶是絕對不允許的。
所以即使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那樹的年齡,問爸爸,他也說不出來。
1998年,初秋。茶葉蛋和日記。
那本
藏在角落已經破舊的
日記裏
記載了您茶葉蛋的味道
如今看來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