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長老誤中吸魂瓶 破瓶走透金長老(2)(1 / 3)

卻說金碧峰長老一步步的望草地下來。羊角道德真君早已看見沿海岸走著一個僧家,頭長耳大,麵闊口方,一手托著一個缽盂,一手拖著一根禪杖,隻身獨自大搖大擺而來。羊角仙人心裏想道:“來的就是南朝甚麼金碧峰和尚了。隻一件,若是甚麼金碧峰,他是南朝朱皇帝親下龍床,四跪八拜,拜為護國國師,他豈不領兵統卒?他豈不擂鼓搖旗?這還不是他。”一會兒又想道:“我這西洋卻沒有個和尚,想必就是他。也罷,是與不是,待我叫他一聲,看是何如。”高叫道:“來者莫非是南朝金碧峰長老麼?”原來三教中惟有佛門最善,長老低聲答應道:“貧僧便是。”羊角仙人看見金碧峰這等鄙萎,心裏想道:“過耳之言,深不足信。薑金定就說得南朝金碧峰海闊的神通,天大的名望,原來是這等一個懦夫。擒這等一個懦夫,如幾上肉,籠中雞,何難之有!”叫一聲:“無底洞,你與我拿過那個和尚來。”

無底洞寫供狀的餿酸陳氣才沒處發泄,聽知叫他拿過和尚來,他便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掣起那一杆火尖槍,飛過來直取金碧峰長老。長老看見他的飛槍戳到自家身上來,說道:“善哉,善哉!貧僧是個出家人,怎禁得這一槍哩!”那佛爺爺的妙用,把個指頭兒略節的指一指,那無底洞兩隻腳就如釘釘了的一般,那無底洞一杆槍就像泥團兒塑的一般。無底洞分明要走,腳兒難抬;分明要廝殺,槍又不得起。隻得口口聲聲吆喝道:“師父救弟子哩!”就叫出三丈長的金身來,就叫出三個頭,四個臂來,就叫出朱砂染的頭發、藍靛塗的臉皮來。長老看了,笑一笑說道:“好說道你是個人,你又不像個人;好說道你是個神,你又不像個神;好說道你是個鬼,你又不像個鬼。”全不在長老心上。

須臾之間,長老起眼一看,隻見他頂陽骨上,有三尺火光而起。長老心裏想道:“此人不中相交的。”把隻僧鞋在地上拂了一拂,佛爺爺衣袖裏麵走出一個小和尚來,不上一尺二寸來長,光著頭,精著腳,一領小偏衫,數珠兒一大索,朝著長老打一個問訊,說道:“佛爺著弟子哪壁廂使用?”長老道:“你與我把前麵的無名鬼退了。”其人雖小,本事高強,走向前去,喝聲道:“無名鬼!此時不退,等待何時?”無底洞反笑起來,說道:“吃乳的娃娃就做和尚。”小和尚道:“油嘴!你還不退,要費我的手麼?”即時取出一尺二寸長的鐵界尺來,照著無底洞的孤拐上撲通一界尺,打得個無底洞跌翻地上,四腳朝天。

羊角仙人看見打翻了無底洞,心上老大吃力,高叫道:“好個出家人,恁的凶哩!焉敢就傷我徒弟。”連忙的催動八叉神鹿,走近長老身邊,提起一口寶劍來,望空一撇,喝聲道:“中!”那口劍先從下而上,複從上而下,竟照著長老的頂陽骨砍將下來。長老把個指頭略節一指,那口劍早已落在草地裏。羊角仙人見了,大驚失色,心裏想道:“這和尚不中看,卻中吃,比著昨日的道士老大不同。少不得也拿出那個寶貝兒來,會他一會。”即忙裏提過水火籃來,一手拿著軒轅寶鏡,望空一擲。這個軒轅寶鏡宜真不宜假,長老丈六金身,哪怕他照。隻是長老本心是個真人不露相,不肯把他照破了,連忙的把個手裏缽盂也望空一擲。缽盂上去,就把個軒轅鏡迎住了,不能不來。一個是佛門中天無二日,一個是玄門中國無二王,兩家子敵一個相當。

長老收了缽盂,仙人收了寶鏡。仙人心裏想道:“這個和尚本領高強,不枉了南朝朱皇帝拜他八拜,拜為國師。我隻是尋常的家夥,耍他不過。兵行詭道,不免安排個巧計,教他吃我一虧,才見得我的本領,才不枉了薑金定請我下山。”心上經綸已定,方才開口高叫道:“金碧峰,我聞你是南朝護國的國師。一人之師相,百官之領袖。巍巍乎惟你為大,惟你為師。你享這等的大名,還有些甚麼大本領麼?”長老道:“阿彌陀佛!貧僧是個出家人,有個甚麼大本領。”羊角仙人道:“盛名之下難久居,你今撞遇著我是個真對子,你也拿出些本領來才像。”長老道:“阿彌陀佛!但憑仙人吩咐就罷。貧僧有個甚麼本領拿出來?”羊角仙人道:“也罷,我叫你一聲金碧峰,你敢答應我麼?”原來金碧峰長老是個佛爺爺臨凡,佛力廣無邊,無可無不可。憑人叫他長,他就長,叫他短,他就短,全不用半點兒心機。卻也憑你就是個八天王,也壞他不得。他說道:“阿彌陀佛!有問即對,豈有叫我名字我不答應之理?”羊角仙人道:“軍中無戲言。”長老道:“貧僧是個出家人,一言一語,有個甚麼戲言?”羊角仙人高叫一聲道:“金碧峰長老哩!”長老應一聲道:“有,貧僧在這裏。”隻見羊角仙人手裏一個三寸長的瓶兒,把個長老撈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