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厲聲斥道:“這裏有你說話的地兒嗎?”
夏金桂嚷道:“她是我的人,我讓她說,她就說得。”
寶釵道:“請嫂子管好你的人,我們是借住於賈府,沒的讓人家說我們薛家沒規矩。”
夏金桂道:“薛大小姐,你給我弄清楚,這城裏誰不知道我們皇商桂花夏家,夏現在你薛家吃的、喝的,花的可是我夏家的錢,說不定將來你的嫁妝,也是從我的嫁妝裏分去的。提起你們薛家我就來氣,說是皇商,什麼也沒有,又平白無故地住人家家裏。不就是為了能和賈府攀姻親嗎,怎麼住了好幾年了還沒動靜,枉你們白費心機弄了把金鎖,你又以寶二奶奶的姿態在人家住了幾年,誰知道還清白不清白?別是被人家拋棄了吧。沒聽人家說,那賈府裏,就門口的石獅子幹淨,不是有個尤三姑娘壞了名聲,嫁不成自盡了嗎?我夏金桂可是清清白白人家的女兒。”
寶釵臉上變色,本待發作,生生咽了下去,眼淚直在眼裏打轉。她不明白,她在人前一向端莊守禮,穩重和平,賈府上下人都信服她,怎麼在她眼裏如此不堪。
隻有女人最了解女人,夏金桂的精明,不在熙鳳之下。
薛姨媽聞聲趕了過來,對夏金桂道:“平日你欺負我老婆子也就罷了,又到這裏攪什麼?你妹子哪裏得罪了你?再說你也該注意點,隔了牆,這邊是園子,那邊就是榮府,你要吵得人人都知道麼。”
夏金桂道:“我就是要大聲嚷嚷,園子怎麼樣,榮府怎麼樣。夾在人家府裏,這算什麼事呢?”
夏金桂搖著帕子,“我就是看不上她裝模作樣,做出一副高貴的德性給誰看呢?背地裏做的那點子事,當我不知道呢。都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了,怎麼嫁不出去呢,也難怪,正經人家誰家敢要呢?前兒聽說賈雨村求娶甄府的姑娘,甄姑娘誓死不從的,你們家巴巴的把大小姐的庚貼遞了過去,可惜人家沒看上,人家要的是出身高貴的正經官家小姐。人家忠順王爺家訂了親事,你們也把生辰八字送了過去,想做個側室,可惜人家隻要正室。”
“住嘴!”薛姨媽氣得臉色發青,顫著聲音道:“你都是聽誰亂講的?”寶釵心裏想道:她如何得知這些事情?心思一轉,立刻想到,遂看著身旁低頭的鶯兒,心裏恍然,也不說破。
夏金桂得意道:“你們有手段,我就沒有嗎?你們薛家那點子手段,我八歲就運用自如了,不過是些小恩小惠收買人心嗎?你薛寶釵除了會施恩惠,處處留心,省吃儉用,還會什麼?”寶蟾揚著脖子,附和著點點頭。
薛姨媽道:“你給我出去,等蟠兒回來,少不了收拾你。”
夏金桂與寶蟾昂著頭走過薛姨媽身旁道:“薛蟠又敢把我怎麼樣,死老婆子。”
夏金桂與寶蟾身影遠了,薛姨媽落下淚來,道:“寶兒,不要和她一般見識。”寶釵鎮靜下來安慰道:“媽媽,我沒事,我不會把她的瘋言瘋語放在心上。”母女倆相對哽咽,片刻,寶釵對薛姨媽道:“明兒我們過那邊去,問問你姨媽娘娘那兒有信了嗎?”薛姨媽應了,道:“看來別人家更是無指望了,我必須讓你嫁給寶玉。”又對鶯兒道:“好生照看著姑娘。”說罷抹了淚走了出去。
寶釵淡淡的看了鶯兒一眼,繼續做著手裏的活兒,心裏卻是翻來覆去,難以平靜。夏金桂的話直白了些,說的確是事實,寶釵不由不思潮起伏,心裏歎氣。
為什麼非要等著他?不嫁給他,像他這等富貴人家,還有誰肯娶她?
淺淺的,雪白的臉上浮現出笑意,心裏有一絲絲歉意,寶釵暗自想道:顰兒,莫怪我,我也是無奈,寶玉不是我的良選,我還是得嫁給他,做寶二奶奶,這杯茶是我來喝的。我雖憐你心苦,你若與寶玉存了不該有的念頭,因此事想不開,是你失德,白白受人恥笑罷了。你若接受了現實,平平安安的,我還是你的好姐妹,好嫂子。
賈府—議求婚事
第二日。
不在意夏金桂的惡言惡語,精心梳洗打扮,薛氏母女備了禮品,無事一般,過到賈府來。
先到賈母房中問了安,奉承一番。賈母自是高興,歪在床上道:“你們回去也有些日子了,也不過來看我,我有些想寶丫頭呢。”
一臉慈祥,薛姨媽笑道:“我們也想著老太太呢,這不剛得了空,就來看望老太太了。這是上等人參,專門孝敬老太太的。”賈母命鴛鴦接過,收好,道:“還是你們娘倆有良心。林丫頭身體不好,這幾日也不過來。你們也不過來,我還以為你們忘了我老婆子呢。”賈母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