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庭未放過她眼中轉瞬閃過的心事,想她此時玉貌花容的擔憂,聽著她矛盾的言語,這麼冰雪聰明的人兒,也有自己亂了陣腳的時候,沉沉的心終於釋然。
低沉的聲音道:“我不在的時候,隻管開心的玩,我回來時,要是看見你瘦了,就拿你試問。”
黛玉撲哧一笑,心下道:還是拿你自己試問吧。
緩步走到黛玉身旁,周身縈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璟庭指著她的胸口道:“你要時刻把我放在這裏,想著我。”
黛玉不由笑道:“哪有人要求別人惦記著的。”忘了這是離別,沒有該有的痛,隻覺得一言一語是那麼輕鬆,一顰一笑可以那麼暢快,可以放下渾身防範,輕吟淺笑。
璟庭笑道:“有,我。”若你不用我提醒,也能惦記著,更好。
黛玉一笑,催他快走。天已晚,他的安危在她心,嘴上不言。
交代過語蓉、語萱,璟庭滿心牽掛離去。
移步到窗前,看著他的背影消失,黛玉才收回目光,一絲傷感才上心頭。沒有璟庭的日子,初時不以為然,過了幾天後,黛玉便有些惦念起來。原來心與口是不一的。
再說賈府這些日子以來,有幾人發生了巨變,一就是賈環,突然安生許多,用起功來。
黛玉找出些書籍,讓雪雁送給賈環,趙姨娘也想明白,與其與王夫人、賈母鬥氣,對付寶玉,不如讓自己兒子有個好的前程,她才能掙來臉麵,後半生才有依靠。探春終究是要嫁人的,隻是她庶出的身份,能否嫁得好呢?不要像自己一樣沒身份,沒地位的。趙姨娘一番苦心,為兒女著想,賈環理解她娘,他與娘從小相依,她的心情,她的苦,全在他心裏。他從此發奮,用功讀書,以期出人頭地。
而史湘雲的嬸嬸也接湘雲回家,她叔叔嬸嬸氣過了,靜下心來,還得為湘雲尋一門好親事。終是親侄女,怎麼能放任她不管?再說老太君還在呢。最最重要的是,湘雲結了好親,對史家也是一大支持。因而湘雲又如從前一樣,來來往往於史家與賈府之間。
而寶玉安心養傷,躺在床上實在無聊,捧起書來打發時光,聽人講到賈環也開始收心讀書,心有所悟,不管算他是聽從了黛玉的話,還是寶釵的話,他這做哥哥的總不能落人後,便也真的看進去了。
寶釵便十分地向賈母、王夫人言講是她苦勸,才使得寶玉走上正道,將來金榜題名,光宗耀祖,指日可待。連賈環也受了她這嫂子的影響。
王夫人十分滿意,一心以為是寶釵的勸諫。
卻說黛玉在府中輕閑自在的日子,有時出府學琴學畫,有時帶回些女裝送與姐妹們,對寶玉之事不聞不問。唯有對璟庭的惦念說不出口。
對於黛玉帶回的西洋裙,園子裏姐妹初時隻起興欣賞,不敢穿上。探春、湘雲本是好勝之人,經不住好奇;鳳姐本無可懼之意,三人先換了西洋裙,提著裙擺,頂著洋帽,在園子裏轉著圈,惜春年輕氣盛,不願落在姐妹之下,也穿上身,寶釵、李紈堅辭不穿。
寶玉、賈政的訓斥她不十分畏懼,王夫人眼中的冷漠、戒備驚了寶釵的心,她不得不調整心態,重拾舊業,憑持了中庸之道,中規中矩起來,成了一個安守本分、極孝順的姨娘。
隻有王夫人,為寶玉的前程甚是擔憂,又盤算著黛玉姐妹幾人的婚姻。這日,在寶玉挨打後的那個月的初二十六日,王夫人按品大妝,入鳳藻宮去見女兒商議。
鳳藻宮
皇上早朝歸來,信步來至鳳藻宮。
早已盛裝的元妃施了大禮,皇上伸手扶起她,看到她臉色蒼白,小腹略隆起,本來身體不適,又受了驚嚇,更顯消瘦,皇上冷俊的臉上閃過絲心疼。
元妃心裏一暖,淺淺一笑,輕聲道:“皇上,今天下朝這麼早。”
皇上神思有些迷離,仿佛又看到那張畫像,隻是她與她差得太遠。元妃心裏一痛,又是這種神情,她在他眼中,似是一個影子,她有這種感覺。
皇上回神過來,沉著聲音道:“我都交待其他宮,趁著今天探視之日,約束家人,不得倚仗皇家眷屬,做有違國法、國禮之事。”
元妃低了頭,心中墜墜,應道:“妾身記下了。”
皇上安慰道:“除了去太後那裏,在自己宮裏就隨意裝著吧。好好將養身子,不要多慮,過幾日要賈家人去寺裏祈福吧。保住皇家龍脈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