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總在詩句中被形容為冰冷而致命的刀鋒,一點點奪走凡人的生命,掏空軀殼中的青春和活力,帶走激情和欲望。但在這燃燒著蒼白火焰的烘爐中,死亡就是一場帶著低溫的酷暑,一條掛滿霜棱柱的地獄大道。
在她身下的是層層的枯骨,它們原本都是活生生的凡人,被殘忍地折磨,淩辱,然後被帶到浮空城的外部,讓他們自己逃跑,巫妖王的黑騎士們騎著骷髏獅鷲在天空中盤旋,看到哪一個即將要逃出升天,就用尖銳的骨矛將他們釘在地上。不甘與絕望化為了怨念,盤踞在他們逐漸冰冷的屍體當中,成為了符文熔爐最好的燃料。
蒼白的火焰沒有溫度,卻在燒灼著她的身軀,冰冷的長劍也無法保護她免遭傷害,甚至連這把武器本身,也開始在緩緩地融化。
她就要死了。
又或者其實她早就死了,不是身體上的死亡,而是能夠代表她存在意義的記憶。血刃薇姬的過去都被埋在了某個深淵,而現在的她,既不願意想起,也不敢去觸碰。
但終歸有一個記憶回到了她的腦海中。
法拉,橘黃色的短發,翡翠般的瞳孔,還有眉心那一道淺淺的豎紋。影像紛紛湧出又紛紛破碎,有時候她穿著純白的長袍,有時候她又披掛著華貴的祭祀禮服,最後的畫麵定格為她身穿著銀色黎明的戰衣,定定地站在自己麵前。
“薇姬?是你嗎薇姬?”
死亡把她比任何其他辛多雷都變得更加麵目全非,但這個叫法拉的精靈卻一下把她認了出來。她們曾經是那麼親密,將彼此的秘密都放進了對方的心裏,直到死亡將她們分開。
但這和她,和已經成為了巫妖王勇士的血刃薇姬又有什麼關係?
“他們都對你做了什麼!”法拉伸出手,有點兒顫抖地觸碰著她的身體,就像是端詳一件被損毀的珍寶,每寸每寸地確認,想要找回那種熟悉的觸感。
那是不可能的,無論是法拉還是她自己都很清楚。死亡永遠地改變了某些東西,不單單是體溫和皮膚的觸感,以前的那個薇姬.火葉,也有一部分失落了。
“怎麼回事,血刃薇姬!你處決一個無能的俘虜也要花這麼久嗎?”
門外傳來了催促的聲音,她靈魂中最為冰冷的那一部分告訴自己,應該用手中的利刃殺死這個生者,當決定加入銀色黎明這種膽敢對抗巫妖王的可笑組織之時,他們早就該知道自己會有什麼下場了。
可是有些早已破碎的記憶伴隨著往日的幻影在她蒼白色的眼瞳中劃過,讓她一時無所適從。
一隻因為毒打和饑餓而變得瘦削無力的手臂撫上了她的臉龐。
“按他說的做,薇姬。”法拉就像是過去般將嘴巴湊到她耳邊,輕輕地說道,“血色十字軍折磨過我們這群銀色黎明俘虜。我們活不長了。比起變成天災軍團中的一員,我更願意死在你手上。”
這句話令她似曾相識。不,這就是她曾說過的話。在那些帶著狂躁和血色幻影的回憶中,法拉不是第一次抬起自己天鵝般的潔白頸脖。毫無防備地暴露在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