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地方大,出個門不容易,我一路緊緊慢慢,仿佛過了半天,這才蹭出了宮門。朱雀門外,停了兩頂轎子,站了幾個人。為首的,白衣招展,麵帶怒容。我望望天,烏雲敝星,大風突起,老天爺變臉了。
樊汐迎了上來:“你怎麼現在才出來?”我在他一向溫和的語氣裏尋到了難得的一絲慍怒。
一想到起先狠心傷了他,那一肚子的愧疚又泛了起來,隻好撐開笑臉裝著孫子,打揖行禮:“剛剛碰到了一個熟人,耽誤了一會兒。讓您老人家久等,小弟我實在是內疚啊!”
他看了我半天,撲哧一笑,一巴掌拍在我肩上,搖搖頭:“唉,真拿你沒辦法!上轎吧,我們該回府了。咦,這是什麼東西?”狐狸眼真尖,一下就注意到了我手上的木盒子。
“哦,這是剛個熟人送的藥。你剛才不是大殿上說我有病在身嗎,他也真夠哥們兒,一聽完就幫我找藥去了。”
“萬靈丹?他還真舍得!”樊汐打開盒子嗅了嗅,立刻就辨認出來了,嘿,這隻狐狸還當真是屬犬科的,鼻子跟狗鼻子一樣好使。
“你厲害,這稍稍一聞就聞出來了。”
“那是因為我以前也有一顆。”他合上盒蓋,問:“剛才那個熟人是韓啟書?”
我點點頭:“是啊,怎麼了?”
“你……覺得他怎樣?”
“他呀,挺熱情,也夠意思,很不錯的一個哥們兒!”為避免誤解,我隻能對韓啟書進行客觀評價,要是主觀一點,我還想加一句誌同道合的說,但那句話裏一個“同”一個“誌”,在我看來被YY的成分太大,於是刪掉了。
“那你又覺得我怎麼樣?”一雙眼柔情勝水,盯得我,小心肝又遭一輪罪。
“呀,老福他們架好轎子都等了半天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回去了?”我眼睛一斜,別開了他的視線,錯開了他咄咄逼人的問題。
他深呼吸,再次把一口好牙磨得咯吱響:“好,上轎,回去!”
我聽得頭皮發麻,生怕他那口好牙招呼到我身上。而他卻手一甩,把那木盒子扔回到我的懷裏,再一轉身,風舞白衣一派瀟灑地鑽進了轎子,坐得那頂轎子猛地一震,差點沒把地板震個窟窿。我搖搖頭,嘀咕了一句,兄弟,看不出來,你屁股還真沉。
風不知為什麼突然刮得一陣比一陣猛,宮門前的燈籠火忽悠忽悠地晃。我打了一個哆嗦,搓搓胳膊也趕忙鑽進了轎子。
老福一聲吆喝:“起轎——”兩頂轎子就開始咯吱咯吱的搖晃起來。
走了一會兒,卻聽樊汐吩咐:“三全,你們送二少爺回府,路上不得耽誤。老福,我們去老地方。”
我一聽不對頭,趕忙掀開窗簾問:“你要上哪兒去?”
他也掀開窗簾,另一隻手折扇啪地一開,遮住半張臉,細長的鳳眼神彩一變,眼珠子似笑非笑,邪媚輕挑,風糾纏水連綿地一轉,然後,字正腔圓,抑揚頓錯:“芳、滿、樓!”
他奶奶的好小子,竟是個會走路的雙插卡!!!
我突然覺得眼眶子有點疼,一回神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地把眼睛睜得太大了。看著他笑得七分風流三分下流,又個不知不覺,在肚子裏憋了一股悶氣。於是,我也挑挑眉,笑得如證婚人祝福兩位新人婚姻圓滿,白頭偕老般的慈詳:“那哥哥你走好,喝好,玩好,弟弟我年紀小,就不作陪了!”
轎簾一放,氣勢如虹地,爺爺我吼出了喬家大院那最經典的一句:“走咧~~~~~~~~~~”
三全一幹人等收到指令,不敢怠慢,抬腳就是一溜小跑。而猛然加速的後果就是,老子我沒來得及抗住慣性,磕了後腦勺……咣當一聲大響肯定被樊汐那小子聽見了……
最後,他還是走了他春光滿地的陽關道,我也還是上了我陰風四起的獨木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