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頭看去,明珠閣內一如既往地燈火通明。閣外是清冷孤寂的街道,卻不知有多少自詡風流的英雄狗熊藏匿在各處,直要把那煙斜霧橫的琉璃瓦兒給看穿,以一睹已經數日未曾露麵的江湖第一名妓,明珠小姐芳容。
這夜,又到了戌時。每晚這個時候,明珠小姐都會憑窗奏琴吟曲,今夜自然也不例外。流暢的琴聲流瀉而出,二樓的紙窗上影影綽綽,佳人隻一剪影,便已盡顯妖嬈婀娜之態度,顛倒眾生。
香蘭室內,明珠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琴弦,嘴角卻噙著一絲冷笑。
千紅一身輕紗豔裙,大咧咧地劈腿半坐半倚在美人榻上,絲毫也不介意自己暴露在外的雪白美腿。她瞥了明珠一眼,雖然再一次確定了明珠的臉色的確有些駭人,卻終究還是
忍不住發問:“你信那個怪人?”
明珠看也不看她,隻道:“唐門紅姑,你對你的□□這麼沒把握麼?”
千紅翻了個白眼:“問題就是,他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啊。再說了,你挑的那個□□,根本就要不了人的命。”
“是不要命。可是若是他毀約,會終身不能人道呢……”思及此處,明珠竟然破天荒地笑出了聲,直把千紅看得目瞪口呆。
千紅咂吧咂吧了嘴,然後別過臉,打死不肯承認自己被美色所迷,隻哼哼唧唧地道:“那又怎麼樣,又要不了命……”
“你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自然不知道對於男人而言,不能人道,簡直比死還難受……”如不是雙手正在撫琴,明珠簡直要掩嘴偷笑。
千紅不以為然:“你做了三年的名妓,不還是個雛嘛。再說了,男人不能人道就要生不如死,那宮裏的那些太監……”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如玉突然推門而入的聲音打斷。隻見如玉一身夜行服,一進門就先拆了頭巾,露出一頭挽成髻的長發,然後便開始一邊脫著身上的夜行服一邊朝琴後的明珠走去:“小姐,一樓已經燒起來了。”
明珠點了點頭,正在這個時候,樓下傳來了幾聲驚呼。明珠隻坐著不動,讓自己的剪影依舊一派平靜地印在紙窗上,隻以眼神示意千紅過去幫如玉整裝。很快,在千紅的幫助
下,如玉就褪盡了那一身夜行服,剛露出來時皺巴巴的紗裙也被撫平。千紅抬手,提她扶了扶本來藏在頭發裏的發簪。如玉對她一笑。
然後如玉撿起桌上的那件夜行服,用內力震得粉碎,灑落在熏香爐裏。千紅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將裏麵的藥粉往那熏香爐內倒入一些,掩掉了布屑燃燒的氣味。這整個過程,明珠一直坐在窗邊撫琴,琴聲絲毫不亂,如玉和千紅也未置一聲,隻極有默契和效率地做完了這一切。
門上傳來帶著些急切的叩門聲。如玉對明珠會意地點了點頭,便上前去開門。
“明珠小姐!明珠小姐——走水啦!快開門哪!”一個小跑堂地焦急地在門外一邊砸門一邊呼喊著。平日裏,他是斷然也不敢靠近這蘭香室半步的,如今他終於得以接近,卻是這般光景。明珠小姐在房裏,向來是不理房外之事的,這次可是明珠閣走水,竟也沒個人來知會明珠小姐一聲,都隻顧著自己逃命,難道他們都不擔心明珠小姐被燒死不成!
樓下人聲鼎沸,驚呼聲和哭喊聲不絕於耳,他雖有些腳軟,卻也不曾自己逃去,隻在這蘭香室的門上敲了半日,終於等到如玉姑娘來開門。
如玉在看到麵前這個小跑堂的時候微微有些詫異,就在她想開口詢問的時候,裏麵,明珠一聲嬌呼喚傳來:“如玉,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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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閣外的眾人,起初都在凝神聽著明珠小姐的琴聲,正在感慨為何明珠小姐今晚不像平日裏那樣且曲且唱,卻突然聞到一縷不同尋常的味道。
第一個發現明珠閣走水的,是軒轅拓。但是他並未出聲,隻安靜地立於渾然不覺的歐陽狄身邊,手握折扇繼續品著那絲毫未亂的琴聲。直到有人高呼出聲。
“明珠閣走水啦!”
頓時,原本寧靜的夜晚騷動起來。原本藏匿的眾人,這時都像是憑空出現一般從各個角落冒了出來,終於彼此打了個照麵。這樣一看,卻發現竟然有不少熟人在。不過此時不是敘舊的時候,許多人都隻一臉正派地向彼此抱了抱拳算是打過招呼,便紛紛抽出兵器朝已經火光漫天的明珠閣走去。
軒轅拓跟在歐陽狄後麵,終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隻道:“怎地不見人去救火,反而個個都兵刃出鞘,倒似是要去搶親!”
歐陽狄長劍已經握在手裏,正興衝衝地跟著人流往明珠閣的方向移動,突然聽得軒轅拓這樣說,不由得腳下一頓,然後卻又複向前趕去:“開什麼玩笑,若是我去救火,美人被他人救了,然後以身相許怎麼辦!”
軒轅拓加快腳步,跟上好友,隻調笑道:“原來打的都是這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