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樓主親自來,而明珠又是殷其雷的侍妾的身份,就斷沒有隻留人家在客堂喝茶說話的道理。明珠思付再三,便讓千紅下去引了二人上來,自己和如玉則快速地稍作打點了一番,隻等在閨閣裏等他二人上來。
千紅低著頭,側身開了門,先請殷其雷和鳳六合進去。隻是她雖然裝作低眉順眼,卻終究還是本性難改,在風六合從身邊經過的時候忍不住抬頭偷偷看了他一眼。卻見他一臉悠閑自在,甚至唇邊還含著些許微笑,哪有明珠說的生不如死的架勢?難道他的毒已經解了?不可能啊,這才幾日功夫,四川唐門遠在千裏之外,他又要到哪裏去尋解藥?再說,唐門中人自負得很,哪裏有輕易給人解藥的道理。
就在千紅胡思亂想之際,屋裏已經想起了明珠軟軟的聲音。
“明珠見過樓主。見過鳳公子。”
殷其雷麵無表情地道:“不必多禮。明珠,我與鳳三少有些事要借你的地方商議。其他人等,都下去吧,明珠留下來撫琴即可。”
明珠答應了一聲,便對如玉使了個眼色,道:“如玉,給樓主和鳳公子上了茶,便下去吧。”
門外,千紅早已經準備好了茶水,正遞給出來的如玉。如玉端了茶進去,便和千紅一起行了一禮,一起告退了。
明珠看著她二人關上了門,微微一笑,便對殷其雷和鳳六合款款一禮,道:“樓主,鳳公子,請。”
殷其雷麵無表情地答應了,率先走在了前麵。
鳳六合卻在明珠跟前停住了腳步,笑道:“明珠小姐的這兩個丫頭倒是機靈。不知明珠小姐是否舍得割愛,讓在下領一個回去?”
明珠一怔,一抬頭卻見他滿眼坦蕩,一臉無辜。明珠一時也看不透他心中所想,隻得低了頭耐心地道:“明珠一介女流,獨自飄零江湖已有數年,這兩個丫頭一直陪在明珠身邊,雖名為主仆,明珠卻是視她們為姐妹的。恐怕……”她說“獨自飄零江湖已有數年”的時候,眼角看見殷其雷的手微微一抖。她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動,卻還是不動聲色地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
“如此麼……”鳳六合認真地凝眉思索了一會,便笑道,“君子不奪人所愛。既然明珠小姐都這麼說了,那在下也就不強求了。”
明珠笑道:“多謝公子。”
言罷,殷其雷和鳳六合就自去了桌旁坐下。明珠低頭斂眉,端坐於琴案後,專心撫琴。
嫋嫋的熏香,如泉的琴聲,傾城的佳人。
殷其雷卻一眼也不看明珠,隻端起香茶抿了一口,淡淡地對鳳六合道:“鳳三少,令兄的顧慮……”
鳳六合微眯著鳳眸,麵帶微笑,似乎正細細地品著琴。聽得殷其雷發問,他不由得睜開了眼,卻是看了明珠一眼,笑道:“家翁性情嚴謹,我們兄弟幾人自小就有些畏懼他。如今母,寧夫人又有了身孕,家兄唯恐寧夫人生下幼弟,屆時,家兄嫡長子的位置也就名不正言不順了。”他口中說著自己兄長的處境,麵上卻絲毫擔憂也無,眼裏還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人家的侍妾看,也不怕家主生氣。明珠雖低頭斂目,卻無法不注意到此人近乎放肆的視線。她麵上雖平靜,心中卻已經將他從頭到尾罵了十幾遍,同時又恨那殷其雷一絲反應也無。
明珠並未注意到,她平日裏素來隱忍,卻已經幾次三番地因為此人而亂了心。
殷其雷若有所思,隻凝眉深思了一會,道:“令兄一向口碑甚好,為何不得令尊歡心?鳴夫人雖已過世二十年,卻積威甚重,那寧夫人……”
鳳六合這才似笑非笑地看了殷其雷一眼,道:“寧夫人的威望,並不遜於家母。”
殷其雷沉默了一會,才複又道:“那,令兄的意思是……”
“魯陽軒轅氏,南淵歐陽氏以及容川上官氏。這三家之中,上官氏從來自命清高,雖然威望甚高,卻無實權,不足為慮。那南淵歐陽氏卻與魯陽軒轅氏連成一氣,家兄恐其坐大,危害社稷。”
明珠偷偷抬了抬睫,卻正撞進鳳六合已然淩厲起來的眼裏,她不由得心中一驚。下一瞬,她卻又看見此人對她微微一笑,複又露出他慣有的無辜坦然的神情。明珠低垂了頭,心中卻還是有些止不住的微顫。她開始想,原本的計劃,是否還可行了……
“那些正道人士,個個都是道貌岸然之徒”,殷其雷啐了一聲,依舊對麵前二人之間他可以輕易發現的眼神交流視而不見,隻道,“鳳少的意思,在下明白了。此次令兄定能讓令尊對其改觀!”
鳳六合看了他一眼,笑道:“殷兄辦事,家兄自是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