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1)

張三豐的太極劍是慢的,和無傷的快劍如兩個極端一般的慢,無傷握著劍緊緊的看著張三豐手中劍鋒劃過的每一個弧度、每一寸劍光。

這麼慢的劍,怎麼能擋得住無傷的一己之力呢?

但是,毫無疑問的,它能。

無傷看了這麼久,沒找到一絲能夠出劍的機會。

動,則敗。

無傷的眼很亮,帶著驚人的灼熱。

他花了很多時間,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從西門吹雪到自己,從前世到今生。

他終於明白,自己不是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以殺為美,以滌蕩世間之惡為神聖。而他卻從未喜過殺人,在他的眼裏,殺了一個惡人與殺雞又有何區別?

對西門吹雪那高山仰止般的境界讓他看不清自己,讓他忘了,最初對劍的愛,不過是為了謝遜手裏那片流動的絢爛劍光。

如是而已。

張三豐的太極劍也舞近尾聲,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臉上是止不住的欣慰笑容。

無傷那不複蒼白的臉色、晶亮的眼神讓他明白自己的這番折騰算是沒有白費。

怡怡然的受了無傷鄭重一禮,他灑然棄了手中劍,背著雙手搖頭晃腦道:“困死老道了喲!”

為了無傷,他可是難得的花了一百二十分的精力去舞那太極劍啊,這輩子估摸著不會再有第二回了!

無傷站在原地,定定的看了張三豐那在月光下略顯疲態的背影,心中一時思緒茫茫,緩過神來,卻又想不起自己到底想了些什麼。

回想那三十六式太極劍法,不料方才還給了自己莫大觸動的劍影隻剩下皚皚劍光,映襯著地麵上如霜月色,無傷隻覺得自己的腦子裏也如幼年練劍的玄冰寒窟般一片空白。

闔目皺眉與自己較勁許久,仍舊一無所獲,無傷睜開眼,恰巧看見自己在河麵上的持劍倒影。河中的白衣人因著粼粼碧波,麵目不甚清楚,可那寫滿了我不高興、我很不滿意的氣息令無傷覺得熟悉又新奇。

原來,他人眼中的我便是這樣子麼?

原來,這便是我麼?

西門劍神原是那高嶺之雪,難以接近。但是,不管為何,即便走了無情之道,總還有個陸小鳳呢!

可笑自己許久以來被捧的太高,眯了眼,失了心,江湖中人的稱呼,自己還真當真不成?道是劍神,便真是劍神了?

該是睜開眼,好好看看這個世界,這個江湖了!

想到這裏,無傷頓覺心緒平和許多,雖仍有未盡之意,到底是撥開雲霧,一時神清氣爽。

他灑然一笑,素日蒼白的表情立刻生動起來,更兼那英俊不失秀麗的眉眼難得柔和,真如春風化雨,即使仍舊涼颼颼的,到底可貴。可惜了,無人得見。

抬手仔細看了看手中長劍,依舊擎著那若有似無的笑意,揮手便利落幹脆得將劍連著劍鞘一齊插、進土地中。擺擺袖子,帶著眉目的舒展,轉身就往屋內走去,連步伐都似清爽了幾分。

他想,他該找個時候好好的悟一下自己的道了。

洗漱更衣,剛躺到榻上,閉眼、皺眉、複又坐起,仔細研究了床榻、再看看空空的手心,躺下,如此反複數次。

再次坐起,無傷臉色沉沉,定定盯著窗外許久,彈身飛出,拔劍、回屋。

不過一息之間。

執了素帕,細細擦幹淨劍鞘,將劍擱床頭右手邊妥善放置好,再躺下,終是安穩。

無傷覺得這個晚上好像過的有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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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月後,婚禮的準備就差不多了。如今世道難得太平,戰亂之象紛起,且兩家都是江湖兒女,所謂禮節也就跟著散漫了許多,饒是如此,這些天來,明教以及武當上下仍舊忙了個人仰馬翻——畢竟是教主與武當嫡係子孫的大日子,再簡便也不可能連個基本的禮儀都沒有,要是那樣就徒惹笑話了。

喜慶的顏色靈張無忌疑惑,眾人告訴他有慶典,他也就信了。這般憨厚的模樣再次令無傷搖頭。

婚禮的準備沒無傷什麼事,他每天隻管練劍以及應付越漸難纏的張無忌。

也不知張三豐和他說了些什麼,前些日子離開時的落寞依然完全不見,也越發聒噪。無傷煩不勝煩,趕又不走,隻得隨他。

如此這般,直到喜帖發出,張無忌才被告知他即將與一個素未蒙麵的女子共度一生。

這讓進來一心撲在自己弟弟身上的無忌反應不過來,他說不清心裏一晃而過的身影是誰,也來不及去哀悼什麼,就被殷素素幾番話說的辯無可辯。他本就是一個耳根極軟之人,更何況是父母之言?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點了頭,也不知心中何種滋味。

然而,這個倉促的婚禮最終並沒有舉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