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硯騏此番元氣大傷,勉強能下地走時已是秋末,雖然弟弟對他好一番鼓勵,可是想起那人清冷淡漠的神情,他心裏好不容易攢起來的一點底氣,頓時又跑得無影無蹤,不忍爹爹和弟弟日日小心翼翼地照顧他,傷勢剛剛有了些起色,他便回了軍營述職,猶豫了很久,還是在同樣的時間不由自主地往如意樓走去,平日裏他從沒覺得繞這一大圈到底有多遠,如今身體不爭氣,一路上竟歇了幾歇,到了地方已是出了一身大汗,胸前的傷口也痛得他臉色發白。
小二見著傻站在街心,遲遲不進來的人,忙丟下手裏的抹桌布迎了出去,“哎呀呀,許少爺,這外頭風這般大您怎麼不進去?”
許硯騏麵上一陣尷尬,神色複雜地道:“我······我路過而已,這便走了。”說著竟是要轉身離開。
小二恨鐵不成鋼地歎了一口氣,連聲道:“這大晌午的,您想必也還沒用飯,既然碰巧路過,就吃了飯再走吧!”
許硯騏剛欲出聲拒絕,卻見櫃前端坐的人,已經抬頭向他望了過來,四目相對,那人清泠如水的眸子是一如往日般的沉靜,許硯騏猶豫了一瞬,終是對小二哥道了聲謝,跟著他走了進去。
沈玉身邊的小桔一臉笑意地衝他眨眨眼,許硯騏麵上一愣,回了他一個尷尬的笑容,不自覺地望向那個習慣把他當透明人的沈玉,又不禁有些失落地移開了視線。
片刻,小二把飯菜張羅好,許硯騏傷口疼得厲害,心裏別扭,也無甚胃口,吃了兩口,便放了筷子,抬頭卻正見沈玉皺著一雙彎彎的秀眉緊盯著他,許硯騏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眼麵前比以往豐盛了許多卻幾乎沒什麼味道的飯菜,反應過來,忙又拿起筷子接著吃起來,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那人的臉色,果然比方才好了不少,他這裏也咽得更加賣力。
照例上去付錢,沈玉收了銀子,忽又抬頭望向他,低聲問道:“味道如何?”
許硯騏微微一愣,老實答道:“太淡了,吃不出什麼味道。”
那人找了把碎銀子塞到他手裏,“重傷未愈不知忌口就算了,還嫌我的菜淡。”
許硯騏有些詫異地看向他,“你······”
沈玉回給他一個難得的笑容,“為了吃頓飯,繞這麼遠,公子也當真不嫌累,北大街上的品月樓也是我沈記的鋪子,若是公子有意照顧我家的生意,以後就去那裏吧。”
許硯騏怔怔地點點頭,張張口,卻終究是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邊上的小桔氣得咬牙,卻聽也是有些無奈的沈玉微微笑道:“還真是個呆木頭,小桔,你去與他說說,我明日的去向。”
聞言,小桔頓時兩眼放光地看著他,“公子,你終於想通了嗎!”
沈玉撥了幾下手邊的算盤珠子,“你再不去人可就走了,公子我嫁不出去,唯你是問。”
小桔心頭大喜,忙蹦蹦跳跳地追了出去,拉住沒走多遠的人高興地道:“許少爺,我家公子的意思你可聽明白了?”
許硯騏微微一愣,點頭道:“明白,沈公子一片好心,擔心我傷勢未愈,不願我繞遠路。”
小桔一本正經地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卻見對方已是一副“我已經說完”的神情,頓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道:“哎呀,哥兒的心思少爺你怎麼一點都不明白呢?你的軍營離北大街那麼近,可聽說那曾經有什麼品月樓?這是公子專門為你新起的鋪子,你想見他,以後到那裏就能見到了,無須再跑這麼遠的路,公子心裏有你,你這次受傷可把他嚇得不輕,想必以後那心腸也硬不起來了,你懂的吧?”
聽罷,許硯騏眼中頓時浮起一片驚喜之色,很是感激地道:“小桔,多謝你了!”
少年咧嘴笑了笑,抬頭正好瞥見他胸前衣裳不知何時已暈開一片濕跡暈,頓時擔心地道:“少爺,你是不是傷口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