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周公瑾為什麼力主西取巴蜀,就是出於這個目的,奈何至尊被劉備那個猾虜所欺,喪失了這個大好機會,如今劉備取了巴蜀,占據長江上遊,此君臣背信棄義,不共力抗曹,卻與我江東反目成仇,為一已之利,強占著荊州不讓,前年因此險些大戰一場。”張溫指點江山,明顯有些興奮,聲音也高了起來,孫紹也不打擾他的思路,暗地裏示意敦武去留意清場,不要讓閑人靠近。
“關羽都督荊州,對我江東壓力很大。萬一有事,益州水師順江而下,我江東將有覆卵之變,如果曹操再趁隙而動,則江東兩麵受敵,必敗無疑。”張溫一掌拍在表示建鄴的水圈上,水花四濺,建鄴傾刻間四分五裂:“江東敗,則西蜀不能獨立,勢必亦成曹操囊中之物。”
孫紹目不轉睛的看著慷慨激昂的張溫。
“眼下曹操大兵將至,至尊為免兩麵作戰,與關羽聯姻,正是於我於彼皆有利的好事。而關羽居然拒絕了,更有甚者,居然辱罵使者,全然不顧大計,這不是目光短淺的莽夫又是什麼?他讀了那麼多年的春秋,連這一點淺顯的道理都看不懂,他不是白讀了,誰是白讀了?讀經如果隻是為了取名,那真是舍本求末啊。”
“那讀經是為了什麼?”孫紹故意笑道。
“為了知古事,悉古賢君子之良謀妙計。”張溫盯著孫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古為今用,方為達人。”
孫紹含笑看著他,心裏卻在笑。孫權號稱雄才大略,最後隻能坐斷東南,看來是有原因的。有張溫這樣的才子他不能用,怎麼能全取天下?天取不予,不祥啊。
“吳中果然多才子。”孫紹直起腰,不著邊際的感慨了一聲:“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張溫不才,略有所知而已。”張溫有些向往的看著外麵:“我吳中人傑地靈,英傑多出,奈何不得其位,反而枉遭殺戮,實在讓人寒心啊。校尉知道沈子正否?”
孫紹想了想,搖搖頭,確實沒聽過這個人。
“沈友沈子正,弱冠博學,見知於郡將華子魚。人稱口筆刀三妙,是如何風流的一個人物,卻被人誣以謀反,死不得其所,真是讓人痛惜啊。”張溫歎了口氣,又心有所感:“剛才校尉告誡得對,人太聰明了,不是好事。”
孫紹莫名其妙,東吳還有這等人物?自己也算是對三國有頭有臉的人物知道不少,怎麼沒有聽說過?他連忙向張溫詳細的打聽了一番,這才知道原委。
沈友是吳中人,比張溫長一輩。孫策入江東,殺戮過重,沈友憤而不受征辟。後來孫權繼位,很隆重的派人去請,沈友這才出仕,一見麵,就和孫權談到了荊州的重要性。孫權開始對他很尊敬,但是又忌恨他的才學和名聲,再加上沈友這個人才高氣傲,有些地方讓孫權丟了麵子,後來就找了個借口,說沈友謀反,把他給殺了。可憐沈友當時才二十九歲,正準備大展宏圖,輔佐孫權成一番霸業呢,卻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沈家因此對孫權十分不滿,采取不合作的態度,到現在為止,沈家也沒有人出仕。
“我和沈君之子沈玄是莫逆之交,幾乎是無話不談。”張溫感傷的說道:“沈君是我兒時最敬仰的君子,我剛才和校尉所言策略,便是受了他當時的荊州策啟發。今日言及,實在有些難受。唐突之處,還請校尉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