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不了。”葛衡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戰船為了行動迅速,一般都不會留什麼空間,即使是中等的戰船,也不可能有裝霹靂車的地方,就是勉強裝上了,也沒有人來操作,而且攜帶砲石也有限,再加上準頭不夠,隻怕出海一趟,除了打幾個水花,其他什麼作用也沒有。”
孫紹十分失望,不死心的問道:“一點辦法也沒有?”
“沒有。”葛衡肯定的說道:“要想裝上霹靂車,並且能帶足夠的砲石,隻有大型戰船才合適,最好是樓船。”
孫紹眼睛一翻,我跟步騭硬要了十艘中等戰船已經是撒潑了,還想樓船?他冷靜下來想了想,一艘中等戰船也就是七八丈長,一丈三四寬,載六七十人,其中主要是槳手,真正拿武器作戰的最多十來個,不是不想多帶人,實在是沒有空間,載重量也不夠。要想騰出裝霹靂車的位置,確實不太可能。
“那裝強弩行不行?四石或五石弩,操作空間要小得多,準頭也高,也能多帶箭矢。”孫紹換了個主意,“海盜再囂張,他們總不會有強弩吧,那可是官府控製的利器。”
“這個倒是可以,但是……”葛衡有些為難的搖搖頭:“就算裝上強弩,也不會有太多的作用,強弩射程遠,但是需要的人手也多,速度也慢,恐怕射不了幾箭,對方就衝到麵前了,海盜一擁而上,你怎麼對付?說到底,隻有這十幾條船,還是當不了什麼大事。”
孫紹眉頭輕鎖,輕輕敲擊著幾案,沉思了片刻道:“那你們先裝一艘試試,我再去想辦法搞點船,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
葛衡也沒有想太多,對他來說,隻有做船是最有意思的事情,其他的煩心事交給孫紹吧,他相信他有辦法解決。
士威等了幾天,孫紹隻派了一個人來把五條船領走了,就再也沒有露麵,後來花了錢才知道,孫紹從步騭那兒討了個船令,在船廠裏修船呢,而且步騭又從他自己的手中撥了十條船給孫紹。士威聽了,冷笑不已,既然步騭支持孫紹,那讓孫紹丟人,順便連步騭的臉也給打了,豈不是更加有趣。士威十分期待,連著派人去催促孫紹出海討賊,孫紹卻總是派人回答說,正在修船,船修好就出海。士威無奈,又不好表現得太明顯,隻好按下性子等。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月,孫紹再也沒有露過麵。
左將軍、交阯太守士燮已經八十一歲了,眉發皆白,可謂是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臉上雖然遍布老人斑,可是紅光滿麵,看起來精神相當不錯。他現在已經不需要做事了,交阯太守的印都扔給了長子士徽,自己每天含飴弄孫,閑來讀讀春秋,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士家在交州經營了近三十年,根基之厚非常人可以想象,孫權雖然派來了步騭,可是步騭也不敢把他怎麼樣,名義上步騭是交州刺史,可是交州的大權還在他士燮手裏,他要做的,隻不過是每年派人給孫權送一些土特產去,然後換回豐厚的賞賜——這可比做生意保險多了。
活到士燮這個歲數,他早就看破了名和實的關係,要那些虛名幹什麼,掌握實權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和天上的浮雲一樣,中看不中用。
清晨起來,陽光還不是十分炙熱,士燮早早的在樹蔭下躺了下來,兩個豆寇年華的少女給他捶著腿,另一個聲音如同玉磬一般動聽的少女給他讀經,到了他這個年齡,某些機能退化了,對於女色的愛好,已經僅限於顏色和聲音。
“七年春,榖伯鄧侯來朝。名,賤之也。夏,盟,向求成於鄭,既而背之……”
“父親!”清脆的讀書聲中忽然傳來一個沙啞的嗓門,士燮雪白的眉毛一皺,卻不睜開眼睛,隻是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什麼事,大驚小怪的,都快六十歲的人了,還沒一點沉穩。”
士徽被他訓斥慣了,也不反駁,對三個妙齡少女擺擺手,讓她們先退下,然後才湊到士燮身邊,輕聲說道:“父親,孫紹來了。”
“孫……邵?”士燮眉毛一顫,突然睜開了眼睛,目光如電:“哪個孫邵(韶),是孫長緒(孫邵)還是孫公禮(孫韶)?”
孫邵是車騎將軍長史,孫韶是偏將軍,手握重兵的公族,坐鎮廣陵的大將,士燮稍一猶豫,還是覺得應該是孫邵,他突然到這兒來幹什麼?
士徽搖了搖頭:“都不是,是孫策之子孫紹,孫奉先。”
“他?”士燮鬆了一口氣,又閉上了眼睛,過了片刻,又輕描淡寫的問道:“他來幹什麼?”
士徽對士燮的反應早有預料,他又接著說道:“他現在是橫海將軍,領南海太守。”
士燮的眼睛立刻睜開了,怔怔的看著被濃密的樹蔭遮得隻剩下細碎光點的天空,好半天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扶我起來,請他到堂上,容我更衣後再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