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大道上方1052英尺的一間高層公寓裏,卡特夫斯正坐在一張包豪斯風格的餐桌的角落裏看報紙。他放下《告示板》的頭條新聞,嗅了嗅屋內的空氣。這幾天他公寓裏的通風裝置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屋子裏又有硫磺的那股臭氣,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前兩次都找了大廈的維修人員,可是這些鄉下佬卻什麼都沒發現。
卡特夫斯把報紙往桌上一摔,叫道:“伊萊莎!”
伊萊莎是卡特夫斯的第二任妻子——他終於甩掉了那個被他和孩子累垮的老女人,找了個新鮮點兒的——就是這個站在門口,穿著緊身運動服的女人。她正歪著腦袋梳理她那長長的金發。卡特夫斯甚至能聽見那啪啪的靜電聲。
“又有那股味兒了,”他說。
“我也長鼻子了,”說著,她把梳好的一縷甩到腦後,又從後麵拉過來一縷。
就在一段時間之前,卡特夫斯還很愛看她梳頭時的樣子;現在這隻能讓他感到神經緊張。她每天至少要花半個小時來梳頭。
看著她還站在那兒繼續梳頭,卡特夫斯的怒火越燒越旺。“我花了五百五十萬買下了這間公寓,可現在它聞起來就像個該死的科學實驗室。你為什麼不給維修部門打電話?”
“電話就在你手邊啊。”
卡特夫斯沒有理會她說話時的語氣。
她梳好最後一縷頭發,甩到身後,抖了抖頭發,略微整理了一下。“我的網球課還有十五分鍾就要開始了。我已經晚了。”
說完,她就從門口消失了。卡特夫斯聽到她砰的一聲關上壁櫥的門,接著穿上網球鞋。過了一會兒,大廳那邊傳來電梯的嗡嗡聲,她出去了。
他盯著那扇緊閉的門,試著提醒自己,是他要找個有新鮮感的;而他已經找到了那種新鮮感。事實上,太他媽的新鮮了。
他又聞了聞。好像味道變得更難聞了。要是再把維修部的人叫上來,那他就是個十足的白癡。大廈的管理人員就是一群廢物,除非你衝著他們吼,不然他們什麼都不會做。但是這一層隻有兩間公寓——另外一間已經賣出去了,但還沒有人搬進來——其他樓層的人也沒聞到什麼怪味。所以,吼叫的人就隻有卡特夫斯一個。
他站起身,心裏突然有一絲煩亂。傑瑞米在他那通怪異的電話中曾抱怨過他屋裏的怪味——除了怪味,還有上百種奇怪的事情。他搖搖頭,試著驅散這些慢慢聚積起來的讓人不安的想法。他快要被那古老的傳說和自己瘋狂的想法折磨死了。
是不是從通風口飄進來的?他在屋裏走來走去,辨別空氣的味道。起居室的味道濃一些,書房裏的似乎更濃。跟著那種味道,他像狗一樣,一路嗅到了控製室門口。他打開門鎖,走了進去,打開開關後,開始四處察看。這兒有他漂亮的64頻道的斯圖德調音台,條帶硬盤錄音係統,和一架架音效處理設備。房間那頭的牆邊立著幾個玻璃櫥,裏麵全是他珍貴的收藏品。米克·傑格在雅特蒙特摔碎的那把吉他。1950年凱斯·理查茲獲獎大碟《電視播音員》的第一批唱片——現在還可以在電唱機上播放。歌曲《想像》的手寫歌譜——字跡潦草,留著咖啡漬,空白處還胡亂寫著一些汙言穢語。他妻子說這間控製室就像是個“好萊塢星球”。卡特夫斯非常厭惡她的這種說法。這裏收藏了搖滾界一部分最珍貴的收藏品。在這兒,他收到一張從辛辛那提郵來的四聲道母盤,“郊區除草人”樂隊的傑作。在這兒,他第一次聽到拉帕·喬裏獨特的嗓音,體會到那嗓音爬過脊椎時的奇妙感受。卡特夫斯有一副好耳朵,他還有一種特殊的才能,讓他能很容易地識別出那些能賺大錢的嗓音。他並不清楚這種能力從何而來,他也不關心。隻要這能幫他賺錢就夠了。
好萊塢星球,我的寶貝兒。那該死的味道是從哪兒來的?
隨著那股味道,卡特夫斯來到了工作室外的玻璃鋼窗戶前。他向裏麵望了望,一定就在裏麵。好像是什麼儀器燒焦了。
他剛打開那扇沉重的隔音門,那股味道像一團油霧般向他湧來。剛才他透過玻璃沒有看得很清楚,不過這兒飄著一層蒸汽。這兒也不僅僅是硫磺的味道,要比它的味道更糟糕。這兒的味道讓他想起了炎夏在泥裏打滾的豬。
他迅速地環顧了一下工作室,看了看他的貝森多夫鋼琴和他鍾愛的紐曼牌麥克風,看了看那些獨立隔間和鋪著吸音瓷磚的牆。
難道是哪個狗娘養的在這兒撒野了?
憤怒和恐懼在卡特夫斯心中此消彼長,他一邊用眼神搜索屋內每個角落,一邊在想,別人不可能進入這個公寓啊,這裏安裝了近乎藝術化的安全設施。跟歹徒和那些隻知道用子彈處理問題從不找律師的人打交道,你就得做好安全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