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正如顧燕北的名聲一樣,他的確是正人君子,半分雷池也未越過。
相反,扶搖可是隨便得多,她睡著了向來都會打滾,後來不知道怎麼就滾到了他的那邊,擾得人難以入睡。
天色剛亮,外麵號角聲起,整齊的腳步聲幾乎是震耳欲聾,扶搖一下驚醒,睜開眼睛來,看見顧燕北正是著裝完畢。
男人半邊無恙的臉上,正對著她。
倘若不是另一邊有了傷疤,也是美男子一個,她趴在被間,對著他抻了個懶腰。
顧燕北斜眼,能看見他眼底的烏青,幾乎是一夜未眠,這小姑娘睡著之後一點自製力都沒有,滾了他的旁邊抱著他的胳膊睡得香甜,黑暗當中他的眼前仿佛一直晃著那雙瑩潤玉足,無論如何都不能順利入眠。
此時這姑娘衣領微開,鎖骨若隱若現,小******而不知。
他別開目光,背對著她:“起來吧,我帶你去點兵。”
扶搖一蹬被,站了起來,衣服就在旁邊,一件件穿了上,抬頭看著男人寬闊的背脊,使勁憋著笑意沒笑出聲來。
半晌,總算穿戴整齊了,她長發披在肩後,卻不知寶林哪裏去了。
顧燕北親自給她端了水來洗臉梳頭,小的時候,她的頭發是玉玲瓏給梳,長大了之後就是寶林伺候著,此時寶林不在,她拿著梳子就犯起了難。
本來是有個叫做柳生的小兵一直伺候著顧燕北的,此時他就站在門口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扶搖踢開的被褥亂七八糟地團成一團,她斜眼看見門口這小夥子總是偷眼瞥著她,對他揚了揚手。
“你會不會梳頭發?”
“回郡主的話,柳生會。”
他點了點頭,可人剛要動,卻見自家主子臉色微沉,立刻就改了口:“嗯說反了,是不會。”
顧燕北若有其事對他點了頭:“既然不會,那就先出去吧。”
柳生忙不迭地走了。
扶搖提著梳子,走到他的麵前:“那個什麼顧……顧燕北,你快去給寶林叫回來,我不會梳頭發。”
他聽著她硬是憋出來的一句顧燕北,伸手接過了梳子,按了按她的肩頭:“坐下,我來。”
她半信半疑地坐下:“你還會這個?”
顧燕北淡淡說道:“下麵兩個弟弟,都是我帶大的,既當爹又當娘,還得當哥哥,猶如顧若善小的時候,喜歡扮成女孩兒模樣的,都是我顧著的。”
聽他這麼一說,扶搖心有所觸,他果然不易。
顧燕北果然手巧,動作飛快又輕柔,不多一會兒就將她腦後長發束起結好,又作男兒打扮。拿了鏡子給她看,她當然沒有意見,他又伸手將被褥收起,親力親為,又親手給她披上鬥篷,說是山裏麵冷,注意保暖。
扶搖就杵在一邊,等他都收拾好了,暗自讚歎。
顧燕北在她心目當中又高升了一級,標準著老媽子一個。
二人整裝完畢,並肩走出了帳篷,外麵晨風輕輕,吹拂在臉上十分的清新,他們所處的營地是兩個山頭相連的地界。
這一處平地,寬闊遼遠,目光所及,黑壓壓的都是人。
顧燕北帶著扶搖走上高台,旁邊督察使連忙見禮。
依照長公主的意思,是要將顧家這個大塊肥肉,分成幾塊,用改編製度收入囊中。可顧家不是那麼好吞的,扶搖身後,是京城跟來的新兵,雲生帶了火器以及新隊隨後就到,這就要他們融入到顧家軍裏麵,而不被排擠,本身就非易事。
她也不急著將人都分開來,督察使更是個幌子,顧燕北拿了花名冊,遞給了扶搖。
她也不接,隻定定地看著他:“這是幹什麼?”
顧燕北低眸看著台下的萬千兵馬:“顧家軍精兵幾萬,苦守邊疆數十載。我顧家大郎二郎三郎都在軍中所生,這麼多年了,萬萬不能毀在我的手上。”
扶搖也曾問過母親,倘若顧家忠良,為何還要忌憚,倘若顧家未有反心,為何還要拆分。
長公主卻是不語,隻讓她快快長大,說她長大了才會明白。
她及笄了,也因此訂婚了,公主府和顧家聯姻,交易也好,命運也罷,忽然覺得任務艱巨,以後,南唐的負重好像真的依靠在了肩頭……
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讓自己清醒。
她故作天真,對他笑得開心:“你剛才這麼一說,我忽然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
他瞥著她,凝神細聽。
本以為她或者心思深沉,受了長公主的授意,趁機點兵,那樣的話,他就必須得守住這些精兵良將,從中做些手腳。
或者就是任性和那些倨傲的貴女一樣,故作深沉。
真真假假,總要試探一番的。
可惜扶搖做戲的功力他是絕對想不到的,玉玲瓏對她的教誨最多的,就是隱藏心思。抬眼見他眼一挑,雖然偏過身來,卻是挺直的背脊,猜到他也略顯緊張,恐怕還吃不準她是什麼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