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雅人太遲鈍，引發眾人的怒氣
「真是的!你幹脆把大腦裏的腦漿全都換掉吧。我介紹好醫生給你!」
天草沙代話說完，一把奪走小褲褲。屏風另一端，雅人正跪坐在地上，一臉垂頭喪氣的樣子。這場重逢實在是太慘烈了。
這裏看起來像是某間辦公室的附屬診療室。桌子上有血壓計，還有簡單的藥櫃，床底也裝有滾輪。
吉兒在跟骨骼標本握手。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點忸怩地看向四周。
吉娃娃則是舔著碗裏的水在喝。
還有那個大叔又吐著白煙。
「……」
沙代冷靜下來之後，為了找個地方穿小褲褲，才找到了這裏來。雅人很在意地看著那個吐白煙的大叔。
剛剛自己為什麼會把這家夥跟天草沙代搞混呢?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沒有那件事的話，至少可以跟天草沙代在良好的關係下重逢。仔細一看，他不就隻是個變態而已嗎?
不，根本不用仔細看，他就是個變態。
為什麼他穿著水手服呢?
那個眉毛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來參加『決鬥』的呢?
雅人用力地皺起眉。
（這個人……）
他悄悄拿出一個五元硬幣。
「……不好意思喔。」
他透過五元硬幣中間的洞看著大叔。這個行為不但唐突，而且其實還很失禮。不過基於安全考量，的確有必要確認對方是正是邪。他現在所做的事，是把靈力集中在眼睛，看穿對方的背景。以占卜師來說，大概就是像靈視之類的情況吧。以前青梅竹馬曾經這樣教過他，但他因為一直沒有機會用，差點就要忘掉了。
「……」
大叔直盯著他看，對於雅人奇妙的行為，他完全不為所動。雅人眼裏大叔的樣子突然變得模糊。
（這是怎麼一回事?）
雅人看到了片段的畫麵。
他是一個能夠模仿任何人、混入人群的天才扒手。算是一種模仿達人。有著近乎異能的適應力。有一天，在藏匿處的其中一處。一棟廢大樓之中，他被靈體襲擊。表情比現在還要冷酷的沙代……
全身上下比現在還要充滿強烈殺意的沙代。她不記得自己救了這個大叔的事。
她操縱著紅蓮之炎。
大叔沒有忘記……
那鮮豔的火焰。
還有少女的美麗。
以及……
她那帶著點哀傷的側臉。
他發誓，有一天一定要報恩。
有一天，他聽說了天草家要舉行的活動。他對自己發誓，雖然救不了她……
不過……
最起碼可以成為她的替身。
以自己的身體當成盾牌。
他做得到。
「唔，唔噗。」
雅人的腦海裏出現了穿上裙子、扣起襯衫扣子的大叔模樣。很仔細地，連小褲褲都穿了起來（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不、不得了。
這個人果然是個變態。不過是個很講義氣，很好的人就是了……
但還是個變態!
就在這時候……
「喂!」
雅人偷窺的洞穴裏，出現了沙代的臉部特寫。
「哇!」
雅人驚訝地把五元硬幣拿開。
天草沙代站在他眼前。
她不滿地雙手擦腰，交替地看著雅人跟大叔。看來她已經著裝完畢，從屏風另一頭走了過來。
她眯起眼睛，開口詢問雅人。
「你……在幹嘛啊?」
「啊，呃呃，沒什麼。」
雅人在嘴巴裏碎碎念著，頭別了過去。沙代輕歎一聲，然後對著大叔怒吼。
「你到底要跟我跟到什麼時候啊?」
「……」
大叔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態度。
「啊，呃呃～我想，那個人不是壞人啦。」
「不過是個變態。」雅人小小聲地加了句附注後，閉起了嘴巴。這時，沙代訝異地看著房間四周。
「咦?……話說回來，通呢?他不是跟你們會合了嗎?」
雅人像是多少已經預料到這一點的樣子，以正經的口氣詢問：
「……他還沒到天草同學這裏嗎?」
「……」
「……」
兩個人都沉默了。雅人思考了一會兒之後……
「那個，天草同學。我有一些事想要問你呢。」
「真巧。」
沙代望向雅人的眼睛。
「我也是呢。」
「你給我出去!去哪裏都好!」
沙代像是在趕小狗一樣，對大叔揮了揮手。很意外地，大叔照著她所說的，乖乖地離開了房間。
雅人帶著一臉奇怪的表情，目送著大叔的背影。
沙代繼續說道：
「你也是。去外麵幫我們看看，有沒有奇怪的人來喔。」
這回她對吉娃娃的命令則溫柔許多。
吉娃娃前腳舉到額頭邊，像是在敬禮的樣子。它皺緊眉毛，一臉很認真的神情，用兩腳走路跟在大叔後麵。雅人還是思索似地目送著吉娃娃的身影。
話說回來，第一次跟沙代工作時就認識了這隻吉娃娃呢。現在它已經成為沙代很忠實的寵物，但剛認識的時候，那桀騖不馴的個性，讓雅人他們被魔導力搞得團團轉呢。
最後，沙代直盯著吉兒瞧。
「……」
「……」
吉兒跟沙代四目相接。沙代什麼都沒有說。吉兒也什麼都沒有說。吉兒那又白又小的手，緊緊地握住了雅人的手腕。
沙代無言地注視著她手的動作。雅人咦了一聲，表情變得有點奇怪。
「什麼?天草同學，怎麼了嗎?」
「我……」
沙代明明有話要說卻一時語塞。
（我有話想要在跟你獨處的時候說……啊。）
實際上沙代並沒有把這個希望說出口。因為她知道雅人跟福神之間有很強的羈絆。
她放棄了。正當沙代露出淺淺的微笑，打算搖搖頭的時候……
「唔～」
突然間，吉兒大叫。
「雅人!我馬上回來喔!」
剛剛抓緊雅人的手突然鬆開抱著肚子，吉兒衝向門口。雅人一臉目瞪口呆的樣子。
「啊，等、等一下。」
在雅人叫住她之前，吉兒就跑出房間了。
他困惑地轉頭看向沙代。
「啊啊。」
他像是終於搞懂了。
「……我想應該是生理現象吧。」
沙代給了他這樣一個答案。
「原、原來如此。」
雅人有點臉紅地輕輕點頭。
看到吉兒跑出去之後……
「即使冒著風險，還是繼續維持人類的樣子呢，就為了繼續待在你身邊。」
天草沙代小聲地說道。
「啊?你剛剛說什麼?」
雅人回問。沙代搖了搖頭。
「沒什麼。」
沙代的態度跟剛剛完全不一樣，語氣十分溫柔。
「……那孩子跟之前很不一樣呢。」
你也變了很多啊。
雅人把快要跑出喉嚨的話又給硬生生地吞回去。
「嗯，是啊。稍微長大一點了吧。」
他笑著回應。
就在這時候……
「嗯?」
雅人的手機響起。他看著熒幕畫麵，不解地歪著頭。
「校長?」
那是雅人的監護人薩蒙=時二郎打來的電話。雅人一時有點不知所措，但看到沙代比了一個「接啊?」的手勢之後，他按下了通話按鈕。雅人一隻手捂著嘴巴，遮遮掩掩地走到比較遠的地方去講電話。
「是，我是雅人。對不起，現在……啊?嗯。好。咦?」
他寒寒串牢地開始講起電話。
聽他的語氣，帶著點驚訝跟困惑。雅人轉頭看著沙代，她露出苦笑，比了手勢要他「慢慢講」。雅人鞠了躬，隨即認真地開始講起電話。
沙代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想著……
（我果然還是說不出口啊……）
她回想起在『鎮靈局
泛用資料庫』所看到的有關外神雅人的資料。雖然有著極盡凶惡的實力，但卻不活躍於任何舞台，沙代對他的真正身份感到好奇，因此盡可能地搜尋各項情報。當時，她看到了一本『相生市曆程』的資料。
她最在意的是雅人的前半生完全沒有任何記載。為什麼七年前他出現了最高的T·I值之後卻離開了中央?為什麼他像是被關在鄉下一樣，活得那麼不起眼?話說回來，為什麼他一開始會在中央?他的親人又在何方?
這一切都是個未知的謎。
但……
沙代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為什麼他會那麼不幸，我終於全都理解了……呃，簡單來說，他的力量就是受到詛咒而得來的附屬品。既然如此，莫非『五元術師』的家族全都很早逝?）
一想到這裏，沙代就不禁打了個冷顫。
從他來到天草大樓之後，沙代就一直很猶豫要不要跟他說。但她所得到的結論全都一樣。
不能說……
這不是說了就能怎樣的問題，相反的，還有可能會因此破壞雅人最根本的人際關係。
沙代確信……
雅人絕對能夠忍住。如果是他的話，說不定會笑笑帶過。不過一定……
也有人不是這樣。
（……這不是我要的啊。）
一想到這裏，沙代露出了苦笑。
（我還真有閑情逸致呢。現在可是關係到我的貞操跟未來。）
她居然在擔心其他人。
對早些日子的自己來說，這是完全難以想像的事吧。說不定，自己也被雅人跟吉兒那種傻呼呼的個性給傳染了呢。
說不定，不隻是那個福神變了。沙代自己本身也發現到，剛剛雅人在思考的事情。
「嗬。」
她露出了微笑。
（盡管如此……）
她的眼神又變得有點嚴肅。
（把那個福神送到『五元術師』身邊的人……）
在沙代沉思時，雅人的電話已經講完，然後走了過來。
（真是個壞心的家夥。）
「天草同學，抱歉。」
沙代也回過神來，慌張地看著雅人。
「啊，什麼?電話講完了嗎?」
「嗯。」
雅人的眼神顯得有些猶疑，沙代馬上敏感地發現了。
（看來，那個人妖講了些什麼不希望我聽到的話呢……）
她露出些微苦笑，神情有著一絲寂寞。
（不過我也有事瞞著他，算是半斤八兩吧。隻是總覺得不太舒服……）
沙代重新振作，換了個話題。
「那個人妖校長好嗎?」
「啊，嗯。」
沙代沒有提到電話內容，讓雅人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看到他的態度，沙代心裏浮現一種放心跟覺得有趣的感覺。這家夥總是如此，明明力量強大，但在這方麵看起來又有一種絕妙的平衡。
看到他這種孩子氣，有點丟臉的樣子，沙代的胸口突然覺得有點揪痛。她連忙按住自己的胸口。
雖然不想承認，但從今以後，應該還是會一直心緒不寧吧。
雖然她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她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啦!
「總、總而言之，我們先談一下吧!」
她想跟他講話……
她想跟外神雅人講話啦!
「啊，嗯。」
雅人不解地點了點頭。
雅人一臉認真地開始談起：
「其實，我跟吉兒本來被天草蒙兀兒關在鏡子裏，但不知不覺中有人把我們救了出來，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這層樓了。而且，那個人沒有告訴我們身份就消失，所以我們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誰。我在想，不知道天草同學有沒有什麼線索?」
「我說啊!」
一直很焦躁的沙代，突然大聲地打斷了雅人的話。雅人大吃一驚。沙代紅著一張臉，還是很生氣的樣子。
「我說啊，你到底是怎麼看我的?」
「啊?」
雅人一臉困惑。
「咦?什麼?」
他聽不懂沙代的意思，隻好這麼反問。他本來打算彼此提供這不可思議事件的情報，以便擬定今後的作戰計劃……
但沙代的回答卻是……
「我說你啊!」
沙代的聲音跟表情聽起來都在生氣。
「不要太過分了!」
雅人無法理解，眼睛眨啊眨的。雖然沙代自己也覺得這樣很過分，但就是無法停止憤怒的情緒。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說你不需要來，可是你卻擅自跑來!你是笨蛋嗎?喂!」
她開口問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