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虛實圍棋談(3)(1 / 2)

“噢!”忠相抱起了胳膊,“可是,泰軒,黑棋一方的同黨人數眾多啊。”

他稀裏嘩啦地抓起一把黑棋,滿滿地擺在棋盤上,把原來的黑棋圍了起來。

“不稀奇,早在我意料之中了。”泰軒笑了一下,立即拿起一顆白棋放在了白棋一方中。“你要是打算那樣,那我就先走這麼一著吧。既然允許有幫手……”“哈哈哈!”忠相笑了起來,“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我怎麼覺得你剛才放下去的那顆棋有點兒髒,還是個無欲無求的怪異浪子呢,啊,哈哈哈。”

“佩服佩服!在你眼裏看來有這麼髒嗎……”泰軒縮了縮脖子,撓著頭說:“就算是這樣,你那些棋子也不可能都是高手……不是,也不會都是好棋嘛。還有不足,哈哈哈,你還缺好棋。”“哦!是啊,都是些禿子和尚之輩嘛……那麼,這樣又如何呢?”

忠相說道,從棋盒底拿出缺少的黑棋放到黑棋團的正中間。

“這顆殘棋,我把它的名字、藏身處和來曆都調查過了。以水洗之則土流沙走,石之大小善惡皆可知……好了,泰軒,你要怎麼做?”

越前守忠相借棋談事,語氣逼人。正因為是奉行,也正因為是麵對著泰軒這個私交摯友,忠相才能既公私分明而又公私兼顧,對一切都了如指掌的兩個人正一起橫渡心中的智謀戰術之橋—一場虛虛實實的圍棋談在兩人之間展開了。

躲在泰軒身後的阿豔雖不明就裏,但也還是屏息凝神地在一旁仔細看著。

去年年末,在淺草年貨市場的人山人海中—丹下左膳指使手鼓與吉給諏訪榮三郎送去一封求和偽信,榮三郎不慎將信落在路上,恰好被忠相撿到,而忠相一眼就看穿那信上的字是用左手寫的。

用左手寫即是左撇子了。忠相的腦子裏自然而然地浮現出當時讓江戶城內充滿血腥味的左撇子凶犯。

尤其是從那封信上的內容來看,一個不可告人的陰謀正在秘密地實行著!

以此信為線索,忠相命令管家去進行調查,自己也從多方著手搜集情報,終於將乾坤二刀之爭的原委、經過甚至於與其相關的情愛紛爭都徹底地調查清楚了。

但是,即使奧州流浪武士丹下左膳犯有殺人重罪,本所法恩寺橋前隸屬小普請的五百石俸祿旗本鈴川源十郎也有縱容百鬼晝行的違法之行,可要是現在就把他們繩之以法,那麼就可能挫了正同他們爭奪乾坤二刀的泰軒和榮三郎的滿滿士氣,而且,泰軒他們說不定還會因與寶刀之爭有瓜葛而被傳上公堂。

此外,鈴川源十郎背後有總管小普請的青山備前守做靠山,要將其收進法網裏可不如抓一個小賊那麼簡單,若要逮捕他,必須提前與那個青山備前守打個招呼;而另一方麵,奉主之意前來奪刀的丹下左膳則有奧州中村的相馬大膳亮這個有權有勢的外樣眾為其撐腰,即便是幕府大官江戶町奉行越前守忠相也不能隨便插手。

於是忠相便想設法讓諏訪榮三郎從左膳手裏奪回乾雲丸,之後再一舉擒下這群惡徒敗類,但雖說如此,有奉行這一身份在,他也不可能在泰軒他們的私事上過分給予幫助。這陣子為了此事,名奉行忠相也被公私兩塊板子夾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而恰好就在這個時候,交心知己蒲生泰軒如一陣大風般翩然而至,身後還帶著一個畏畏縮縮的女子。忠相隻瞥了那個女子一眼,即刻就認出她是田原町二丁目的房主喜左衛門曾經到官府裏申請尋找的當矢阿豔—他以前看過阿豔的畫像。

這個阿豔與帶著坤龍的武士諏訪榮三郎住在一起,但忠相即使知道她的下落,也決定先靜觀其變,因而故意沒有通知喜左衛門。不過她現在為何同泰軒一起來了呢—忠相對此感到有些疑惑。大致如前所述,大岡忠相有著驚人的記憶力,通曉任何市井瑣事,縱使俗世之大海中無時無刻都翻湧著起伏的波浪,他也能將其一一放在方寸之心裏。

南町奉行大岡越前守忠相。他如神明般明察秋毫,嚐盡世態人情的酸甜苦辣,銳利的目光辨析一切善惡,再加上一雙神奇莫測的千裏眼,從另一個角度看來,融合這些可怕能力於一身的他簡直就像個惡魔。

這時,蒲生泰軒的腦子裏忽然閃現出一個謎團—他與榮三郎一起殺進本所妖宅的那一夜裏突然出現的、似乎了解奪刀一事之始末的那五頂轎子,以及如風般來無影去無蹤的那五個防火裝束的武士!

他們的真麵目至今仍不得而知,但一想到其中那個看似頭領的老人時,泰軒便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忠相為何會察覺到所有事情了。一直盯著棋盤的泰軒抬起臉,咧開嘴朝忠相笑了笑。

但忠相並沒有回應泰軒的微笑。“喂,蒲生!”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棋盤說道:“下一步棋,你要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