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習習,月影搖曳。
秦明非站在鬆樹之下,歎了口氣,說道:“我到底是誰?”
經曆百世輪回,各種滋味的人生,秦明非此時真的有些迷茫。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事,那麼的十月星辰,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
床之靈不會回答他。
他自己也無法回答自己。
沉默,如迷。
隻剩呼吸,隻剩唏噓。
秦明非再次閉上眼睛,他的意識開始潰散!
“哎。”床之靈歎了一口氣,這樣的情況他見了太多。
這是迷失的開始,自此之後,秦明非的意識將會墮入深淵,永遠尋不見,再也找不得。
床之靈轉身要走,他猛地挺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看向秦明非。
月光未變,鬆樹依舊,隻是秦明非潰散的意識,並沒有像以往那些人一樣,徹底消失,而是碎成百份碎片,飄散而出。床之靈明顯的感覺到,秦明非的意識碎片,並不是真的碎裂,而是藕斷絲連。每一塊碎片之間,都有一條看不見的線,緊緊相連。
“這是怎麼回事?”床之靈驚訝地問道。
這樣的情況從未出現,意識怎麼可能形散神聚?床之靈千年的記憶當中,從未有過。
秦明非眼前,雜亂的碎片就像一個被打散的拚圖,鋪陳在他的麵前。他能夠清晰地看到每一塊碎片裏發生的故事。那些故事,都是他經曆過,體會過,甚至銘記於心的。
百世顛簸,此時,一一陳列。
秦明非掃視過一個個碎片,心中歎息不已。
他的心,動了。
碎片,也動了。
那些意識碎片,開始按照一個秦明非的要求調整位置,一個個緊密的連接起來。
百種滋味,千般愁腸,萬裏情懷,都在此刻,歸於囫圇。
記憶開始混雜,彼此混合。記憶開始模糊,混亂,嘈雜。
秦明非隻感覺自己頭疼欲裂,腦子裏麵一團漿糊。這種感覺像是做夢,又比做夢更加真實。
床之靈震驚地看著眼前的秦明非,他能夠看到四散的靈魂碎片,正在融合。秦明非臉上,時而笑,時而哭,而是興奮,時而沮喪,更多的則是痛苦。
碎片終於全部融合,秦明非的眼前出現了一張拚圖。拚圖上是一張不完整的少年的畫像,秦明非看向那畫像,他知道這畫像,正是他自己。隻是此時,畫百塊碎片,已經盡數融合,沒有剩餘。可是眼睛那塊,卻是空缺。
秦明非突然一陣,既然意識已經碎裂百塊,那麼自己是誰?是誰拚的圖?自己現在思考的這一部分意識,從哪裏來?
秦明非心中一笑,整個意識,奔著拚圖殘缺的一塊衝去。
眼前景色一轉,他發現自己在天空上飛。就算前方都是黑暗,他也能感覺到他確實是在飛。在虛無之中,飛翔!
突然黑暗之中,閃光不斷。金、青、藍、紅、黃、紫、白、黑,九色閃耀,分為迷離。
秦明非一時入迷。
九色碰撞,天地昏曉立分。
秦明非俯瞰下去,他的身下是一座山。
丘壑茫茫,雲霧繚繞。山上,古木蒼天,青鬆傲岸,入眼便是蒼翠。
秦明非身子一沉,飄飄然,落在崇山峻嶺之間的一條鳥道之上。但見這條鳥道,上依陡峭異常的懸崖,下臨深不見底的山淵,若有若無,蜿蜒而上。
雖然是意識之中的世界,秦明非卻明顯感覺到巨大的真實感。甚至他體內的黃泉之力,也真實存在。
秦明非邁步而上,攀了大概千米之高,就見一塊石碑,石碑之上,覆蓋著枯萎的藤蔓。一陣山風呼嘯,掀起了碑上枯藤,露出了三個斑駁的黑字“望鄉台”。
一股亙古蕭瑟之意,撲麵而來。空山寂寂,鳥息蟲偃,泉流無聲。隻把這蕭瑟之意,烘托的更加孤寂。
秦明非不知為何,竟以淚流滿麵。
抹去臉頰清淚,秦明非再次舉步登山。山道越來越開闊,就像這巍巍山巒,向來人張開的懷抱。
第一步,第一世的記憶碎裂。秦明非的臉上一鬆,神色變化了一下。
舉步而上,秦明非每走一步,便碎裂一段記憶。秦明非臉上的笑容,也更加明顯。
山中無日月,隻是借著外麵的光暈,可以依稀判斷,此時近黃昏。
借著落日的餘暉,秦明非百步之後,攀上山頂。山頂與整個山勢截然不同,是一方開闊的平台。平台上有一個亭子,亭子旁是一潭池水。
亭子裏有個人,這個人整個人包括在黑暗之中,之露出一個眼睛。他的眼睛,正在看著秦明非。
“你來了。”黑暗中的人,開口說道。聲音蔽塞,有些生硬。
秦明非點了點頭,答道:“我來了。”
“你早該來。”黑袍人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