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嘛?”張彭祖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哈哈,她的臉看著像隻桃子,可是摸起來卻像隻剝殼的熟鳥蛋……”
“真的嗎?”張彭祖躍躍欲試,“那我也摸摸看!”
“啪”一聲脆響,張彭祖才剛伸出去的手被許平君結結實實的打了一掌。張彭祖揉著手背直呼痛:“幹什麼啊,他能摸我為什麼不能摸啊?”
許平君一瞪眼,腮幫子鼓鼓的:“母親說,女孩兒是不能隨便給男孩子摸的!”
童言稚語逗得張賀等人大笑不止,許廣漢摟著女兒,笑問:“這下醒了?”
小平君點點頭,從父親腿上滑了下來,眼睛掃了眼張賀,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著,扭身就往內室跑。
“你母親呢?”許廣漢不明所以,大聲追問。
“母親買粟米去了!”
案上空空如也,許廣漢無法,隻得自己到廚下去燒水。等水煮開,許平君已穿戴整齊的從寢室裏走了出來。
劉病已見她將頭發挽了起來,腦袋上紮了兩個不算齊整的小鬏,用粉色的絲帶綁了,身上穿的襦裙也是粉紅色,長長的裙裾拖到地上。這副樣子與剛才相比,多了份明媚婀娜,也讓劉病已陡然間意識到男女有別,眼前這個個頭還不到他視平線的娃娃,是個與他完全不同的小東西。
他的興趣一下子就起來了,即使腹中空空如也,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他也全然不在乎了。
“這是你的?”他把那隻五色布鞠遞了過去。
許平君沒理他,隻是腳步輕盈的走到張賀跟前,規規矩矩的稽首拜了下去:“張公公好!”
“好!好!真是個懂事的女子!”張賀笑著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劉病已好奇在她背後望著她,她雖然穿得體麵了,跪伏下去時裙下卻露出一隻光溜溜的小腳丫——她的左腳套上了白色的布襪,右腳卻什麼都沒穿。
肥嫩的小腳丫,腳背上的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湊得近了能清晰的看到腳背上青色的細小血管。劉病已見過的同齡人中,有表弟史丹、有金陵、金賞、金建三兄弟,還有剛認識的張彭祖,可這些人都沒有眼前這個小女孩那麼可愛好玩。她和他們都不一樣,她會哭,會笑,會惱,會嗔,還會乖巧嬌氣的喊人,她就像是個活的玩具一樣,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新奇。
“這是我母親給我縫的!”正在恍惚間,許平君挨著他坐了下來,從他手裏將布鞠奪了過去。
門外有牛車歇了下來,然後一個女性獨有的溫柔聲音在外頭說著:“勞駕幫我把粟、麥都搬到屋裏去吧,下回順便再送些薪木來。哦,對了,今年的冬炭不會又要漲價吧?”
許廣漢聞聲急忙下堂著履,匆匆出了門,見自己的夫人一身布衣荊釵,正忙著張羅小販幫忙將買來的東西一樣樣的搬下車。
“夫人!”
“夫君?!”許夫人愣了下,隨即展顏一笑,笑容明朗中帶著一抹幹練,“你回來得正好,我正預備過冬的東西呢,這幾天忙死了,來來回回跑了三四趟東市。”許廣漢一聽,急忙從她手裏接過一隻瓦甕,入手沉甸甸的直往下墜。
“這是什麼?”
“買了點黍酒……”
許廣漢瞠目結舌:“你怎知我要帶客回來?”
許夫人鳳目瞟了他一眼:“誰說沽酒回來就一定得給你喝?”許廣漢語噎,許夫人嗤的一笑,順著他之前的話反問,“家裏有客?”邊說邊往屋內走去。
張賀雖不是許家的常客,但對於這位掖庭令許夫人並不陌生,她隨著夫君從昌邑遷到長安定居,許廣漢在宮內任職,為人不夠圓滑,這四年來幸而有張賀這樣好說話的長者加以照應,不然肯定四處碰壁。
許夫人與張賀見了禮,一聽說他們還沒用膳,馬上下廚煮飯燒菜,利落的忙碌開來。張賀見狀忍不住對許廣漢說:“你常年留她一個婦道人家在家撫育女兒,操持家務,如何使得?怎不買個奴婢放家裏幫襯做活,你的俸祿雖不多,可也不至於連這個都置辦不上吧?可見還是你這個人平時對她們母女不上心!”
許廣漢連連喊冤:“可不是我不上心,起初從昌邑搬來,尚帶了小女平君的乳母。平君四歲時,乳母得病亡故,我那時便帶她去奴市瞧過,她卻一個都不中意。她本是良家女子,說……說我既已下了蠶室,遭了這份罪孽,實在不忍心再用我遭罪的錢去奴役他人。去歲她大病一場,我無暇照應她和女兒,又說起這事,仍是被拒,此後,這事便再沒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