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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嚄嚄”
悶雷滾滾,閃電在山野間霹靂,牛被一聲炸雷驚嚇到,趔趄的拖著車子往泥埂上拐.劉病已站在車架上連甩了兩鞭子都沒能把方向拗過來,那頭該死的老黃牛哞哞的叫喚著,在瓢潑的大雨中不辨方向使勁亂拽。
車身前後晃了晃終於不動了,平君在車裏連叫了兩聲:“病已!病已!”
大雨早滲過蓑笠,病已跳下車,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大聲嚷道:“張公沒事吧?”
車簾內再次響起平君的聲音:“還好,隻是剛才顛了下,老人家看起來有點痛苦……”
他將路況前後看了下,發現車輪陷在了一個淺坑裏,路麵泥濘,雨點砸在泥地裏完全分不清哪裏是平地哪裏是坑洞
”“ 。
“走不快了,我去前麵牽著牛走。你照顧好他!”
他彎腰拔了路邊的雜草扭成結,然後穿了牛鼻子牽著走,一點點的引導黃牛拉車出泥坑。
“嚄嚄嚄”他盡量走快些,雖然已經到了鴻固塬,可離張賀的家還有一段距離。雨越下越大,即便有蓑笠遮擋,這會兒也早已從裏到外被灌了個濕透。
“病已,後麵有車”簾子稍稍掀開,雨水順風刮進車廂內,嚇得她趕緊縮了回來。但身後的馬蹄聲卻越逼越近,外麵大雨滂沱,劉病已在車前拽牛,僅憑視線根本看不見後麵的車。
“籲籲”車到跟前,駕禦之人勒停馬車,高聲喚道:“前麵可是劉次卿?”
劉病已累得直喘氣,抹了把雨水道:“正是。”
那馬車上立即有人鑽了出來,車夫持簦替他遮擋雨水。平君眼尖,從簾縫裏瞧得仔細,不由叫道:“是彭祖哥哥啊!”
“平君!”張彭祖接簦跳下馬車,濺得泥漿沾身,“我伯父是不是在你們車上?”
“諾。”
“你怎麼來了?”劉病已蹚著泥水靠過來。
“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我一聲!一大早父親去了少府官署,本來是想去瞧瞧伯父的,沒想到史樂成說已經有人接走了。”雨水打在他的臉上,彭祖的眼睛和鼻頭都紅紅的,“那姓史的真是混蛋,非把人逼絕了,下這麼大的雨還趕人出宮。”
病已咧嘴一笑,雖是夏季,可長時泡在雨水裏,顯得他的麵色異常蒼白:“出宮時天可晴著呢。”
張彭祖用袖子擦拭臉上的雨滴,匆匆掃了兩眼,“你這車不行,跑不快,換我的車。”
病已想了想,搖頭:“也不行,張公不能顛著,馬車一跑快,他會受苦。”
“那怎麼辦?”
“我牽著牛慢慢走,天黑前總能到家的。”
彭祖瞠目:“這麼大雨,那不得把人都淋病了?”
“那也沒辦法,我們已經有一位病人了。”雨水進了他的眼睛,他眨著眼,不知不覺之間眼淚也流了出來。
彭祖用簦擋住風雨,悄悄掀開簾子看了眼,車內光線不算明亮,張賀正斜著身子坐躺在車內,平君為了讓他更舒服些,避免車身搖晃時碰撞到他,便用自己的後背當肉墊,支撐住張賀上身重量。
張賀的頭軟軟的耷在平君的肩上,雙眼瞪得老大,彭祖探頭進去時,他那雙渾濁的眼睛轉動著瞥向車門,歪斜的嘴角流淌著口涎,五指蜷成雞爪狀的右手不受抑製的在輕微顫抖。
“伯父。”他小聲的打招呼。
張賀聽到呼聲,下巴仰了起來,嘴唇抖動著發出兩聲並不連貫的“哦哦”。
彭祖心頭一酸,急忙退後將簾子放下。
兩天前的一場酒醉,張賀被突如其來的中風打倒,雖然事後經過太醫緊急救治,勉強活下一條性命,但他在行動上已完全不能自主。史樂成留他在少府官署休養了兩日,不見有所好轉,終於還是下令將他送出未央宮。
等到張安世聞訊趕到少府官署時,張賀的人已不見了,多方打聽才得知是那個由張賀從小在官署撫養長大的皇曾孫將人接出了宮,去向不明。
張安世命兒子彭祖去尋,彭祖坐車趕到尚冠裏後才得知張賀執意要回自己家,所以劉病已夫婦二人用家裏的牛車送老人出城回鴻固塬杜縣。
從長安到杜縣,說遠不遠,說近又不近,tèbié是在這樣的下雨天,道路被雨水攪成了漿糊一樣,泥濘得邁不出腳。劉病已將牛車趕到杜縣時已近傍晚,這一天除了啃幹糧湊合充饑外,他一直就沒停過腳步。進了縣城門,到張家老宅時天色漸黑,虧得暴雨停了,否則張賀從車上下來肯定會被雨水澆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