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包裹著鐵甲,這不能說是一種奢侈的行為,隻能說是浪費。在河道上行駛的船隻不可能碰到戰艦,包裹鐵甲除了用來和別的船隻相撞更顯得威武以外,似乎沒有別的什麼作用了。
船頭上銘刻著“麥格瑟裏德”的字樣,陸斯恩微微抬起下齶,仿佛在俯視著這群魯莽之人,從來不曾在倫德聽說有哪個顯赫家族是這麼霸氣凶惡的姓氏。
那麼,不管做什麼,都不用擔心為烈金雷諾特家帶來麻煩了。因為自己,給主人帶來不愉快和麻煩,這可不是一個合格的仆人應該做的事情,陸斯恩這麼想著,決定稍微教訓一下這群凶狠的鄉下人。
麥格瑟裏德,來自深淵的領主,很有邪惡氣勢的名字。所以除了一些邊境之地,很少有純正的貴族會用這樣的姓氏。
“平民,你的樣子很無禮。”莎柏林娜·麥格瑟裏德,感覺到無數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微微有些得意,學著倫德貴族的模樣,有些矜持,卻又表現出自己貴族身份的倨傲。
陸斯恩沒有爵位,他的年紀太輕,而且也不是某個家族的繼承人,稱呼他為平民,倒也符合一個貴族小姐的做派和身份……至少比羅秀稱他為“斯蘭羅小子”中聽的多。
“麥格瑟裏德,可不是哪個倫德貴族的姓氏啊。如果你是來自某個偏遠地區的鄉下貴族,請收起你的傲慢,這裏是倫德,是許多大貴族紮根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地方。麵對遠來的客人,我對你的提醒,你可以理解為倫德人對你的善意。”陸斯恩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雖然說本來是來自不同環境和背景的人,但他也習慣了,學會了倫德貴族那種貌似和善,實則刻薄的說話方式。
莎柏林娜雖然魯莽,但還沒有到蠢笨的地步,陸斯恩的譏諷他如何聽不出來?她本來就不是一位貴族,連鄉下貴族都算不上,自然沒有貴族的那種隱忍氣度,冷笑著道:“不愧是倫德人,我在鐵蘭羅時,就聽說了倫德人如何的傲慢無禮,果然如此。一個撐著破舊木船的人,居然侃侃而談什麼貴族的姓氏,真是好笑。你距離貴族的距離,就如同帝國海外的領土一樣遙遠。倫德人都像你這樣,隻會不切實際的沒有半點資本的驕傲嗎?”
陸斯恩不得不佩服這個莎柏林娜說話不經大腦的直白,她可曾想過,圍觀的可都是倫德人,皇帝陛下可也是倫德人。
果然,除了鄙夷之外,圍觀者的眼神中更增加了憤怒。
倫德人果然是驕傲的。就如同陸斯恩記憶中,有一個叫“來自海上”的地方,那裏的人,看外地人,都是看著鄉下人的眼神。
“一個穿著破爛的落魄爵士,也比一個渾身金銀的暴發戶更具備貴族氣質。”陸斯恩隻是想告訴她,奢侈的生活自然是貴族的標誌之一,但更重要的是修養和氣度。
但暴發戶這個詞顯然激怒了莎柏林娜,她聽到的最多的譏諷中,幾乎都帶著這個詞,揮了揮手,“給我教訓一下這個不知死活的倫德人!”
三個穿著正裝的護衛跳上了船頭,準備湧過來抓住陸斯恩,他們可比莎柏林娜有頭腦,剛才看到這個年輕人輕而易舉地把一百多磅的人丟上岸來,就知道對方不好對付了。
“等等。”陸斯恩握著手杖,橫阻在身前,皺眉退了幾步。
“怎麼,想求饒了?我告訴你,現在已經晚了。”莎柏林娜得意地道,如同某位先哲所說的那樣,在實力麵前,隻有撕下麵具,撇棄自尊,舍掉榮耀,跪倒膜拜。
陸斯恩厭惡地搖頭,“這是一艘被惡魔詛咒的船,帶著怨念的水鬼在伊蘇河裏伴隨著它。它就要沉沒了。讓肮髒的河水,埋葬惡魔的詛咒吧。”
“胡說八道什麼……給我動手!”
三個護衛更忠誠於莎柏林娜,而不是畏懼於陸斯恩的警告,但當他們準備躍上岸時,卻因為腳下不穩,意外地跌進了河裏。
“澎!”
如同爆炸聲一般,一條黑色的巨大觸手從伊蘇河底伸了出來,直接擊穿了三桅船的船艙,綠油油的河水湧入船艙,片刻之間,已經有一半變成粉碎木片的大船就沉入了伊蘇河。
來自鐵蘭羅行省的麥格瑟裏德一行人,在伊蘇河上掙紮著拚命求救,肮髒的河水染得他們同樣狼狽,也分不清楚誰是最倨傲的莎柏林娜。
並不是倫德人小氣,並不是因為他們得罪了倫德人,而沒有人下河去營救這群落水者,而是他們同樣處於恐懼和驚訝之中。
一隻身軀堪比烈士敦級軍艦的大章魚,揮舞著巨大的觸角,向手握黑色手杖的背影謙卑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