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他自吹式的談話不以為然,於是想換個話題。“你看這個人在找什麼?”我指著在街上慢慢走著尋找門牌號的人說,那是個身材高大、穿著簡樸的人。他手中拿個藍色大信封,一看便知是個郵差。福爾摩斯說:“你是說那個從海軍陸戰隊退役的下等軍官嗎?”我暗自想道:“又在大言不慚了。他明知我無法證實他的論斷。”我還沒來得及想別的,隻見我剛才觀察的那個郵差看到了我們的門牌號碼以後,就飛奔過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後,樓下傳來低沉的講話聲,接著是一陣沉重的上樓腳步聲。一進房門,那人就將信交給了我的同伴,說:“這信是給福爾摩斯先生的。”這正是挫一挫福爾摩斯銳氣的好機會。他剛才口無遮攔,決不會料到目前這步。我盡可能以溫和的聲調說道:“小夥子,請問你從事什麼職業?”“我是個郵差,先生,”那人大聲地回答說,“我的製服拿去修補了。”“此前你從事什麼職業?”我問道,同時偷偷地看著我的朋友。“下等軍士,先生,我從前在皇家海軍陸戰輕步兵隊服役。有信要寄嗎,先生?好吧。”他雙腳一並,行舉手禮,轉身出去。
三、花園街的慘案
這又一次證實了福爾摩斯理論的準確性。我隻得承認,我十分吃驚並對他的分析判斷能力佩服得五體投地。盡管如此,心中仍有許多疑問,唯恐被他事先設好的圈套欺騙。但他為什麼要騙我呢?我望著他,這時他已通讀了來信,目光茫然,陷入沉思。
我問道:“你怎麼進行推理的?”他粗聲粗氣地問道:“什麼?”“嗯,你是憑什麼推斷那個郵差從前的職業的?”“我沒有時間談這些小事,”他不耐煩地回答,很快又笑著說,“請不要介意我的粗魯。你打亂了我的思路,但沒關係。如此說來,你真的看不出那郵差從前的職業了?”“是的。”“得出這個結論很容易,可是要說明為什麼,卻不那麼簡單。如果要你證明簡單的數學算式,你會覺得有些困難,然而你卻知道這是個顛撲不破的真理。我隔著一條街就看見這個人手背上刺著藍色大貓圖案,這是海員的標誌。況且他的行為舉止又頗具軍人氣質,蓄著軍人特有的絡腮胡子。因此,我覺得他是個海軍陸戰隊員。他有些高傲,帶著明顯的命令神色。你沒注意他自以為是的神態嗎?表麵看上去,他又是個莊重而穩健的中年人。據此,我推斷出他從前的職業和職務。”
我不禁由衷地讚歎道:“太精彩了!”“這很平常。”福爾摩斯說。但從他的神情看得出,他頗感自豪,因為我表現出了對他的欽佩。“我剛剛還為沒案子可辦煩惱,看來這種苦惱完全是多餘的,你看看這個吧。”說著他把剛剛閱讀過的信扔給了我。“哎呀,”我草草地看了一下,不由地驚叫起來,“太恐怖了!”他平靜地說:“這件事看來有些異乎尋常。請你大聲地把信給我念一念好嗎?”
下麵就是那封信:
親愛的福爾摩斯先生:
昨天夜裏,在勞瑞斯頓花園街3號發生一起凶殺案,地點在布瑞克斯頓路末端。淩晨兩點左右,巡警忽然發現該處房裏有燈光,平時知道此房是無人居住的空房,所以想到出了什麼差錯。近前發現屋門洞開,室內空空如也,一具男屍橫臥其中。屍體穿著整齊,衣袋內還有一張印著“伊瑙克·丁·垂伯,美國俄亥俄州科裏夫蘭城人”字樣的名片。死者死因不明,也沒有遭劫的痕跡。發現了幾處血跡,但死者並未受任何外傷。死者怎麼在室內出現的,我們無從索解,此係無頭案,我在此等您。目前現場保持完好,如不能來,請指點迷津,不勝感謝。
特佩俄斯·葛萊森敬上
福爾摩斯說:“葛萊森是蘇格蘭場中數一數二的幹練人物。他和雷斯德堪稱是那些笨蛋中的頂尖級人物。他們也能明察秋毫且精明幹練,可總是習慣於墨守成規,故步自封,而彼此間又明爭暗鬥,爭風吃醋。如果他們兩個聯手辦案,那一定會出現令人啼笑皆非的局麵。”
看到福爾摩斯還在娓娓道來,我很為他著急,不禁喊了起來:“簡直是刻不容緩,要我替你叫輛車嗎?”“我還沒決定去不去呢。我的確可以算是世界上罕見的懶漢,尤其懶勁兒發作的時候,因為我有時很勤奮呢。”“什麼?你不是一直在等待這樣的機會嗎?”“嗨,朋友,這與我沒多大關係,如果我把案子破了,我確信,葛萊森和雷斯德這夥人是會坐享其成、竊取果實的。因為我是個私人偵探。”“但是他們現在是向你求援呀。”“是的。他們承認我比他們高明,當著我的麵他們也不會矢口否認;但是有第三者在場,割掉他們的舌頭他們也不會承認這一點。說歸說,咱們最好瞧瞧去,我可以單獨行動。即使我得不到嘉獎,也可以取笑取笑他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