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揮手,將酒隔著桌子向我倆潑過來。老死神不慌不忙地用袖子將濕漉漉的臉擦了擦,我卻無法做到像他那樣平靜地忍受莫大的侮辱。我的帽子、領子、上衣,都在滴著水,因為大部分酒擊中了我。我氣憤地轉過身去。
“先生,我請求您這樣的事不要做兩次!您同您的同伴們開玩笑,我們一點兒都不介意。但請不要打擾我們!”
“噢?”布萊思打出王牌,“如果我樂意再澆您一次,您會怎麼做呢?”
“那我會不客氣的。”
“不客氣?很好,我們倒是想看一看會發生什麼。店主,再拿一杯酒來!”
他的夥伴們笑起來,向他亂嚷喝彩。顯然,他打算將這無恥行徑再重複一次。
“上帝啊,先生,不要跟這些家夥動手!”老死神警告說。
“您害怕嗎?”我問。
“我不是怕。可他們有武器,出手快,對著一顆不長眼的子彈連最勇敢的人也無能為力。另外您還要想到,他們有狗!”
那些血狗被無賴們的拴在桌腿上。為了不再次被從後麵擊中,我換了座位,轉到正麵朝向那些無賴坐了下來。
“啊!他坐好了!”布萊思笑道,“他想反抗。注意!隻要他敢動一動,我就放普路托咬他。它受過對付人的訓練。”
他將狗解開,將繩子抓在手中。店主還沒有將酒送來,這時我們完全可以乘機付錢離開。但我相信這夥人不會輕易放過我們,而且我反感在這些放蕩的人麵前逃走的行為。因為這樣的吹牛大王的內心深處大多是膽小鬼。
我將手伸進口袋中,扣上左輪手槍。我並不害怕搏鬥。我隻是懷疑,我能不能成功地將狗製服。但我很早就已領教過這種受過對付人訓練的畜牲,至少我麵對一條獵犬不用害怕。
店主適時出現了,他將酒杯放在桌子上,轉向好鬥的客人們,禮貌地請求:
“紳士們,我很高興你們的來訪,但請求你們不要打擾那邊的兩位。他們也是我的客人。”
“混蛋!”一個無賴向他吼叫,“你是在教訓我們嗎?等著吧,我們會馬上將你的熱情冷卻!”
說話間,店主已經被潑了兩三杯酒,於是他明智地迅速地離開了屋子。
“現在那個大言不慚的人!”我的對手指著我叫道,“該他了!”
布萊思左手牽著狗,右手將杯中的酒向我甩過來。我趕緊從椅子上跳開,跑到一邊去,才沒被潑著。然後我舉起拳頭,想跳過去教訓那個粗野的人一頓,他卻比我先有所行動。
“普路托,上!”他放開狗繩,指著我喊道。
我隻來得及走到牆邊,那強健有力的畜牲麵對我來了一個“餓虎撲狼”。現在狗大約離我五步遠。它隻要一跳就能躍過了。它看上去很有把握,如果我站著不動,它必定能用牙咬住我的喉嚨。但就在它要抓住我一刻,我閃到了一邊,它的嘴撞到了牆上。這一跳太用力,以致血狗被撞得幾乎暈過去。它倒在了地上。我迅速地抓住它的後腿,將它的頭朝牆上扔去,它的頭蓋骨被撞碎了。
酒館裏立刻響起一陣可怕的叫嚷聲。那些狗都朝我們狂吠起來,它們群情激憤,甚至拽動了係著它們的桌子,無賴們咒罵四起,那死狗的主人想向我撲過來。此時老死神跳了出來,用他的兩隻左輪手槍對著這些無賴們。
“停手!夠了,孩子們。誰再動一下或拿武器,我就開槍。你們錯誤估我們了。我是老死神。但願你們聽說過我。而這個人,我的朋友,和我一樣不怕你們。你們坐下,隻管老老實實地喝你們的酒!”
我也拔出了左輪手槍,這樣我們倆就共有十八發子彈。在一個無賴拿起武器之前,他必定會被我們其中一人的子彈打中。老死神此刻看來成了一個與之前完全不同的人。他平常弓著的脊背現在挺得直直的,雙眼發亮,表情透露出不會讓任何反抗發生的頑強意誌。看到先前放肆的人一下子變得低聲下氣是件很有趣的事。他們雖然不滿,嘴中嘟嘟囔囔了幾句話,但還是坐下了,因為死狗就在我們附近,連死狗的主人也不敢走到那畜牲那兒去。
我們兩個保持舉著手槍的姿勢一直站在那裏,這時一個新客人走進店中——一個印第安人。
他身著一件白皮革的獵裝。綁腿由相同材料製成,接縫處裝飾以精致的紅色刺繡。上衣和褲子上看不到一個汙點,更不用說很小的不幹淨的地方了。他腳蹬鑲著珍珠的鹿皮鞋,鞋子上裝飾著豪豬鬃。他脖子上掛著藥囊、刻紋精美的和平煙鬥和三串用灰熊爪做的項鏈,這必定是他從岩石山脈那裏最可怕的猛獸身上奪來的。他的髖部纏著一條珍貴的薩爾蒂約獸皮腰帶,從那裏露出來一把刀子和兩隻左輪手槍的把兒。他右手上拿著一枝雙管槍,木頭部分密密地鑲著銀釘。他頭上沒戴任何東西,滿頭長長的藍黑色頭發編成一個頭盔樣的發冠,用響尾蛇皮紮著。沒有插著鷹羽,或任何用以區別的標誌裝飾頭發式樣,可是這裏的人們還是即刻就知道了,這個還年輕的人必定是一位酋長,一位著名的戰士。他表情嚴肅,英俊的臉更顯得猶如羅馬雕像,顴骨稍稍突出,臉上沒有胡子,嘴唇豐滿但卻細致地形成弧形,膚色是一種稍帶古銅色的無光澤的淡褐色。簡單來說,他就是溫內圖,阿帕奇人的酋長,我的結拜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