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武漢,東湖湖畔。
正直十月涼秋,幹燥的空氣無風自爽,細細地撫mo在身上,讓人說不出的舒暢。清朗的月光灑在地上,泛起淡淡的銀白色的輝芒。寧靜無讕的湖麵,如深邃的夜空一般,似也有星星點點,格外好看。湖邊,茂密的樹林子凹進了一塊,露出一片半個球場大小的空地,在空地的中央,是一座雙層的白色英式小樓別墅,建築不大,卻相當的精致,玲瓏中透出典雅,給人一種隻要看一眼便會喜歡上它的衝動。
犀利斑駁的梧桐葉影,映在別墅雪白的牆壁上,蔚然輕動,儼然成了一幅天然的壁畫,襯著葉間透過的點點月光,朦朦朧朧,前臨湖水,後倚磨山,遠遠望去,宛如畫卷一般的景致,煞是好看。
別墅頂層的露天天台上,一位白衣男子站在那裏,臨著湖麵,雙手負背,正向遠處眺望著什麼。他的額頭微微仰起,雙目在月華的映照下,愈顯得清澈、明耀。月色的白袍一直延到膝下,秋風吹過,繡著銀邊的衣角隨風飄擺,在夜色之下,比於仙人竟有幾分神似。
時間靜靜地流逝,零時的鍾聲早已敲過,男子站在原地,始終不離一寸。夜色漸深,空冥的夜空上,星辰閃閃發光,似乎比平時還要亮上一些。
許久,已如呆滯的男子眼中突閃過一絲異彩。如果有人今天興致不錯,偏偏又喜歡看星星的話,也許此就時會發現,紫黑色的空中,竟有兩道絢麗的流星正從天際劃過,一前一後,忽上忽下,追逐著一般。隻一瞬,便向著湖上飛來。
幾乎同時,男子背負的一手漸漸舉過頭頂,嘴裏低聲念著什麼,食指與中指之間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紙符,誦持之音高高低低,那指間的紙符竟然發出淡淡的光來,鵝黃色的光芒隨著聲音明滅不定,卻是越來越亮,到了最後,簡直令人不能直視。
空中的倆流星同時頓了頓,受了吸引一般,大尾一甩,向著男子撞來。噝噝的破空聲越來越大,然而他卻並無驚訝,甚至連嘴角也浮起了一絲笑意。輕喝一聲,指間的咒符躥入空中,散作了粉末,金色的光芒延伸開來,形成了一道屏障般薄薄的光幕。
再下一秒,第一顆流星眨眼間撞在了光幕之上。沒有想象中轟隆隆的碰擊聲,也沒有劇烈顫抖的震蕩,一切如同很自然地一般,隻見那光幕與流星接觸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深深凹陷的大坑,大坑不斷下陷,逐漸把整個流星包裹起來。原本急速的流星被這樣悄然地緩了一緩,顯得強橫的力道居然沒有剩下一分,任由化作的光球盛托著,落向白衣男子的身前。
臨近了,方才看了清楚:在光球中的,那裏是什麼流星,分明是一個人影。男子伸手向著光球一招,後者便乖巧地落在了他的身旁。光球並不觸地,懸在空中,始終與地麵有些距離,金色的光華若明若暗,隱隱透出暖暖的氣息。
“退!”男子又是輕喝一聲,光球便也如咒符一般,頃刻散作了點點金粉,如同映襯著朝霞的霓霧,在空氣之中漸漸消去,朦朧的人影愈發地明現。
人影,一位女子吃力地用她那顯得纖弱的雙手撐起著身體。雪白的素紗衫縈繞在身上,比之男子更顯得皎白幾分。輕薄的線條,更突出了她的嬌小瘦弱,烏黑的發絲自肩上垂下,有些散亂地搭在前額,隨風微動。一絲血沫從嘴角流下,粉色的皮膚因為失血而顯得蒼白。
男子上前一步,眉頭微微鎖起,目光之中盡是憐色,正欲張口說些什麼。“轟”地一聲悶響,另一顆“流星”也撞在了光幕上,不同之處,卻是被結實地彈開了。屏障暗了一暗,油油地流轉著光華,迅速恢複了正常。這一下,著實讓男子好受了一番,巨大的震力壓得他不由得喉嚨一甜,哇地一口鮮血吐在地上。
“吾心非吾思,是為天下心;吾身受吾亂,禍病皆吾受;吾意為吾願,淨得千萬念......”柔美的吟唱聲如歌般想起,女子已然站立在光幕之前,甜美裏淡然的憂傷,正是她的嗓音。
——鳴泣之音!男子與那幕外之人,聞聲俱震。
“轟!轟!轟!”連聲巨響,隻見在光幕外的那人發狂一般地,向著內裏頻頻衝撞,掀得男子一陣氣血翻湧,金色的光幕搖搖欲碎。
堅持,再堅持!男子狠命地維持著金幕的牢固,遮蓋範圍一再地縮小。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她,鳴泣之音一旦吟起,就從沒有回旋的餘地,咒訣一成,災消人散,而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幫她完成使命!
“......獻吾琉璃心,獻吾鮮顏血,獻吾精氣神,獻吾魄與魂,換吾大神力,芸芸與天齊,彼感蒼莽恩,世世得相存!”
時間,停止了,在這一刻顯得蒼白。仿佛這十月寒秋裏的瑟瑟蟬音,泣作乳色的甘露,在葉間晶瑩流淌。純漱的光芒一波波散去,蕩滌著塵世的汙濁,洗去歲月的傷痕。
一切空蕩蕩,白衣男子脫力地躺在地上。
他看見了,冥冥夢境前,一張美麗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