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分開才是必然麼?
她握著字條回頭看,蔡瓊已然不見了蹤跡,視線所及之處,隻能看到孤零零的青竹。她忽將字條遞過去:“你……熟悉這字跡嗎?”
青竹看看那字條,又望向白敏中:“似乎,是我寫的。”
白敏中抿了抿唇,這下可好了,散魄的自我意識愈發強烈,將來還不知要怎麼辦。難道再將它趕回枉死城嗎?可好似沒什麼用了。
她將字條收進書箱,沿著雙峰山往東邊走,青竹便跟了她一路。散魄用不著吃飯睡覺,所需要的不過是一份熟悉的溫暖,而白敏中,則恰好是這溫暖所在。
入夜之際,因行至荒郊,故而就算想住店亦尋不到。白敏中走得乏了,停住步子,放下書箱,彎下腰敲了敲酸痛的腿,找了些枯草鋪在地上徑直坐了下來。
她有些口渴,翻書箱卻隻見水袋已是空的,遂歎了口氣。青竹亦在她身旁坐了下來,見她這樣,閉眼聽了一聽,與白敏中道:“東南方向有水聲,不會很遠。”
白敏中也聽了一聽,可她卻什麼都聽不到。魂魄有時候某些知覺比活人要敏銳得多,白敏中決定相信他,遂起了身,拿過空水袋,隻身一人往東南方向走。
不過走了百步,她便瞧見小河穀裏的粼粼月光,再走一段便可見溪流。她低頭掬水洗了臉,冷水讓她驟然間清醒了不少,她往上走了一段,用水袋接了些溪水,回過頭去,見一個人也沒有,遂在這亂石嶙峋的河穀裏閉眼站了一會兒。
閉上眼世界會安靜得多。
她忽聽到悉悉索索聲,循著那聲音望去,隻見一些兩隻小妖靈在矮樹叢中廝打,不遠處還有其他的鬼怪妖靈聚成一堆不知在做什麼。
白敏中迅速轉了身,拎著水袋按原路匆匆跑了回去,瞧見青竹還好好地坐在那兒,這才舒了一口氣,灌了一大口水坐下來休息。
她從書箱裏翻出幹糧來,遞了一塊給青竹,說:“你吃嗎?”
青竹搖了搖頭。
白敏中收回手,隻好自己低頭吃起來。可偏偏有些東西不讓她好好吃,這荒郊野外的,浮遊靈多得是,飄來飄去打架搶物什麼的,實在是很討厭。
她覺著身後有東西,回頭一看,喂,這個家夥過來翻她的書箱做什麼?!它又拿不走的!
對麵的青竹倏地起了身,過去將那渾身黏糊糊的小妖靈給趕走了。
白敏中抬頭看他一眼,又低頭繼續吃。
青竹重新坐到原來的位置,靜靜看著她吃。
白敏中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因是覺得冷,便又去撿了些枯枝燒火,末了將手縮進厚棉衣的袖子裏,在火堆旁躺下睡了。可哪裏那麼容易睡著?周圍到處都是不幹淨的東西跑來跑去。夜晚是活人世界最安靜的時間,可卻是另一個世界最熱鬧的時候。
有時,真羨慕旁人看不到這些。
青竹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察覺到她還未睡著,忽然輕聲開口道:“因為看得到這些所以覺得孤苦嗎?”
白敏中沒有否認,她睜開眼看著青竹。火光下他的麵目更是柔和,五官神情都帶了暖意,讓人覺得身處幻覺之中。青竹將手伸過去,可立時又縮了回來,隻唇角浮了一絲淡笑:“睡罷,若有什麼東西來,我會趕走它們的。”
“恩。”白敏中翻了個身,背對著他,閉眼接著睡。
他是掌櫃的一部分魂魄,即便有獨立意誌,也一定不會是憑空產生,或許張先生一直深埋壓製或者缺少的部分,便是這散魄罷。
她想著想著便睡著了,可似乎沒過多久,便又下起雨來。青竹喊醒她,帶著她往一個方向跑。白敏中背著書箱在夜雨裏跑得飛快,可即便如此身上依舊全濕,棉衣浸了水又沉又冷,書箱也重得不得了,她跑得都快虛脫了。青竹看她這樣,卻也幫不上任何忙,他甚至沒法幫她提起那書箱以減輕她的負擔。
好不容易找到一處舊屋,似是供路過的獵戶們用的,雖然舊得不行,可到底能遮風避雨。
白敏中擱下書箱氣喘籲籲地翻找幹的手巾,青竹卻已是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溫著聲音道:“西南角的架子上有幹手巾,壇子裏有米,缸裏的水還剩一半,應是前天裝進去的。”他又道:“有幹稻草可以燒。”他陡然間回過頭,望著渾身濕淋淋的白敏中道:“你……要換衣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