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1 / 2)

白敏中聽他這樣說,也不知怎麼的,眸光就漸漸黯下去。

青竹走了過來,站在她麵前,揚了一張笑臉,道:“好啦,心心念念惦記了一年,既然重逢,應是喜事才對,不要耷拉著腦袋啦。”且他很快便岔開了話題:“趁你去吃飯的當口,我去了趟賭坊,宋賭王過兩日興許還會找你,得當心才行,晚上不要睡太死哦,我喊你的話,得立刻醒才行。”

白敏中點點頭。

青竹複轉回身去,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繼續往前走。

白敏中以為他這是頭一回遇見張諫之本體,可事實上,他早就見過了張諫之。

初見是在荒郊樹林中,那個雨夜裏見到的匆匆走過的著蓑衣的身影。之後在途中又見過幾次,抵達東海後,他亦時不時能看到那個人。

青竹原本預計自己很快就要消亡了,可事實上那人以及那和尚並未采取任何措施來對付他,反倒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讓他繼續在這世上擁有自己的獨立意誌,自在流連。

他遠遠見過張諫之很多回,但張諫之從未與他對視過。是裝作他不存在,還是根本沒有看到呢?

青竹並不確定。他隻能確信張諫之身邊的那位和尚,心裏一直在盤算著事情,自己也可能是這算計中的一部分。

白敏中回了房,隻一小間,擺得下櫃子與床,連桌子都是後麵勉強塞進去的,沒有地方擺椅子,白敏中通常都坐在床上練字看書。每月燈油錢有限,為了省著點,她通常會在賬房待到很晚再走,回屋便用不著點太久的燈。

傳言都說蔡府陰森,尤其是西邊賬房,大晚上的都沒人敢過去,故而最後一個走的都會膽戰心驚。

白敏中並不怕那些,便自告奮勇擔了最後鎖門的重任,每晚熬到夜深才走。

今日要不是放假,她估計這會兒還在賬房裏練字。

她洗漱完畢,末了點一盞小燈,從床底下的藤條箱子裏翻出書來看。她側右邊躺著,屋內安靜得隻聽得到翻書聲,側躺著看書壓迫到右眼,加之燈光有些暗了,她便索性擱下書,翻了個身,打算睡覺。

不期卻見青竹躺在另半邊,支著胳膊側躺著看她。

白敏中卻也未被嚇著,她已是有些困了,便抬手拉了被子蒙住腦袋,聲音悶悶懶懶:“你要待在這裏過夜麼?”

青竹依舊是原姿勢,望著那團鼓起來的被子,伸手拍了拍,可對方其實根本感覺不到。

他在心底歎了口氣,湊近些道:“悶著睡對身體不好,我就在附近,你睡罷。”

白敏中“唔”了一聲,卻仍舊埋在被子裏一動不動,半晌這才探出個腦袋來,露了鼻子,閉上眼接著睡。

燈滅了,有月光照進來,地上銀光一片,青竹坐在窗台上假寐,他根本不知疲倦,故而也不可能睡得著。屋外悉悉索索的聲音不絕於耳,外麵黑暗的世界,又熱鬧了起來。

因臨近年底,賬房也忙起來,甚至還缺人手。

白敏中不過短暫歇了一日,又得回去幹活。比起體力活,做賬房更費腦子,更需謹慎,好像也更容易饑餓。原本她對甜食無感,如今卻像是轉了性似的,十分嗜甜。

年底結算盈虧,流水賬歸類轉記,來賬去賬一筆一筆計算清楚,賬房裏劈裏啪啦全是打算盤的聲音。煩人的是,即便是這當口,白敏中還要帶個徒弟,原本這徒弟該是賬房主事來帶,但主事說自己已懶得再帶新人,一句話便推給了白敏中。

這徒弟手腳很快,可腦子有時候卻跟不上,常常出錯。故而白敏中總得拿著他的賬再核查一遍。於是她自己忙著,還要顧著一旁的徒弟。徒弟正在一旁低頭算著,忽地將賬簿遞過來道:“白師傅,我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

白敏中將賬簿接過來一瞧,嘀咕道:“不是與你說過這個要反方向過賬的嗎?”

“哦哦,好像是錯了……。”徒弟正要接過去,白敏中卻忽地擋了一下他的手:“等一下,好像確實有哪裏不對。”

她記性好得很,連日清簿上的細枝末節都記得很清楚。她忙道:“將那本日清簿子給我看一下。”

徒弟便遞了過去。

白敏中翻了翻,盯著日期看了許久,難道是她記錯了嗎?這本賬確定不是假的麼……

徒弟一旁問道:“白師傅你怎麼啦?日清簿上難道也有錯嗎?”

白敏中忙擺擺手:“沒事,你拿去重新做罷。”她說完扭頭看了一眼裏間的賬房主事。簿子是分開發下去算的,她方才經手的都沒什麼問題,徒弟手裏的卻有些不對勁,難道是主事故意這樣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