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中自覺此時辯解不如不說,遂閉了嘴將藥丸塞進嘴裏便迅速鑽回了被窩。
張諫之走過去,俯身隔著被子拍了拍她:“上床去睡。”
白敏中被子捂住腦袋,悶悶回道:“不用了……。”
張諫之見她客氣成這樣,索性連同被子將她抱了起來。白敏中一驚,忙扒拉被子將腦袋露出來,卻已是被他抱到了床上。他拖過一旁疊好的被子,又扯過白敏中身上的棉被,輕聲道:“別拽著,鬆鬆手。”
白敏中手一鬆,他便將原先那條被子拿了過去,又騰出一隻手來,替她掖好被子,轉過身去時,又想起什麼來一般側頭問她:“要看日出嗎?”
白敏中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張諫之淡笑:“屆時喊你,睡罷。”
後半夜雨聲很小,也不知何時停的。海上天氣瞬息萬變,前一刻還風雨交加,緊接著也許便風平浪靜。不知是藥丸發揮了作用,還是因為船晃得不大厲害了,白敏中總算睡著了。
寅時未過,白敏中依稀聽到底下船艙裏的走動聲,迷迷糊糊翻了個身,被子便被人拍了拍。她懶懶睜開眼,約莫瞅見張諫之的身影,想起先前答應的要早起看日出,便坐了起來。她還是老樣子,起來不愛說話,悶著腦袋下了床,蹭蹭蹭跑去套上外袍,理了理頭發,做完了所有準備工作這才好像真正醒了過來。
張諫之本想抬手揉揉她腦袋,可白敏中卻轉過了身,蹲下去穿鞋子了。他收回手,拿過掛在牆上的鬥篷遞過去,便先出了船艙。
雖然天還黑著,走廊裏早就忙碌了起來。火長匆匆忙忙走過,見到張諫之打了個招呼,隨即瞥見艙內跟出來的白敏中,笑道:“有新鮮的魚可吃,公子要幾條?”
“一條就夠了。”可他剛說完,卻又改了主意:“多烤幾條罷。”
“好嘞。”火長笑著往西邊走廊去了,白敏中低頭揉鼻子,冷得打寒顫。
她跟著張諫之一道上了甲板,找了個幹燥的地方坐了下來。這時辰看四周,隻能瞧見不遠處的其他船隻上,忽明忽暗的燈籠。整個人世都尚在沉睡之中,暴風雨過後的海麵,安靜極了。海風並不大,白敏中還是裹緊了身上的鬥篷,嘴裏哈出一口白氣,忍不住笑起來:“真的好冷啊。”
“比起冷,應當更覺得餓罷。”張諫之難得打趣她,卻是看著遠處的燈火明滅,臉上有若有若無的笑意。
白敏中偏頭瞧著他側臉,趁他在走神之際,竟偷偷摸摸往他那邊挪了挪。
張諫之裝作不知道,轉過頭來若無其事對她道:“很快就要日出了,不必等很久。”
白敏中有些心虛地點點頭。
張諫之不戳穿她,隨口問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沒多一會兒,墨藍色的天空便慢慢亮起來,遠處的林林小島若隱若現,天際有紫紅色的朝霞漫開來,空中開始展露出大片的魚肚白。
白敏中從未見過這般情形,瞪大了眼看得很是認真。過程非常之迅速,再一眨眼,便見太陽躍出了海麵,慢慢上升了。周遭漸漸有了暖意,一隻白色海鳥落在甲板上,咕咕叫著。
白敏中怕嚇跑它,氣都不敢喘,沒料那隻小海鳥卻走得愈發近,似是到她身旁尋覓食物一般,絲毫不怕她。白敏中正看得走神,身後卻傳來一聲船工的喊聲:“公子,可以吃早飯了。”
張諫之道:“送上來罷。”
張諫之一開口,那隻鳥便撲棱棱地飛走了。
不一會兒,船工端上來一隻矮桌,矮桌上已擺了吃食,隻一些清粥小菜,還擺了兩條烤魚。白敏中昨晚暈船吐過,早上吃粥自然再好不過,可粥又不能抵餓,還是得吃肉。
張諫之坐在她對麵,拿過刀子將烤魚切成小塊,裝在小碟子裏遞過去:“沒有什麼魚刺。”
白敏中此時很餓,匆匆忙忙喝了一口粥便吃起烤魚來。那碟子很小,裝不下幾塊魚肉,很快便進了她的肚子。她抬頭看一眼張諫之,張諫之輕咳了一聲,陡然放下了手裏的刀,將整個裝烤魚的大盤子都推了過去,尷尬道:“吃罷,我下去拿些點心上來。”
他言罷便起了身,白敏中淺舒一口氣,埋頭便大快朵頤起來。
她正吃到興頭上,身後又被人戳了一下,尖利的聲音從後邊兒傳來:“隻知道吃!隻知道吃!飯桶!我跟你說,那個禿驢眼下就在海國,你到了那邊之後要幫我弄死他!不然我就弄死那個蠢貨和那個什麼……蔡府的少爺!”
白敏中聞聲倏地扭頭,身後卻不見了那隻小黃雞。方才它的話嚇了她一跳,不知這隻雞是受了何刺激,大早上的竟忽然跑來威脅。一口魚肉還在嘴裏,白敏中蹙了蹙眉。她此時十分憂心青竹的安全,也想知道小黃雞如何會知道蔡瓊的存在。可眼下她誰都喊不到,蔡瓊早就與她失去了聯絡,青竹更是從未教過她聯絡自己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