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一直都這樣嗎?”白敏中小聲回問。
“恩。”
“那為何……非得挑這個地方住?”
“覺得庭院很漂亮。”張諫之言簡意賅,已是翻了個身背對著她,緊接著道了一聲:“睡罷。”
白敏中遂卷了自己的被子翻滾至另一邊睡。一夜悉悉索索聲不斷,她捂了耳朵將就著睡了一晚,早上醒來時頭痛非常。
簾子拉得嚴嚴實實,她坐起來偏頭看一眼旁邊的床鋪,發覺張諫之已然走了。
她拉開簾子,找水洗漱一番,套上外袍正打算出去時,移門卻被拉開了。張諫之端著漆盤走進來,低頭將其擱在矮桌上,說:“書房就在隔壁,大門會鎖,故而沒有人會來叨擾。”他將調羹擺好位置:“我晚上便回來了,若宅子裏有什麼不大好的東西,你不要搭理就是了,沒有什麼特別惡的。”
白敏中點點頭,一碗魚茸豆腐羹,還有些小菜和米飯,許是怕她餓,托盤一角還擺了一盒點心。張諫之有些趕時間,卻還不忘叮囑她:“花生酥不要吃太多,會爛牙齒,我先出去了。”
他走後,白敏中埋頭正吃著飯,忽覺得身後有人,便猛地掉過了頭。
青竹見她目瞪口呆的樣子,不禁笑了笑,又從她身後繞至矮桌前,盤腿坐了下來。
白敏中仔仔細細打量他,青竹笑:“怎麼了?”
白敏中神情卻十分嚴肅,略是憂心道:“為何……你看起來比以前要淡一些?”散魄漸漸變淡的話,不是什麼好事情。
青竹卻作無所謂狀,湊近了去聞那魚茸豆腐羹的味道:“好香,可惜吃不了。”
白敏中便將碗推過去,讓他多聞聞。青竹笑道:“不用了,冷了便不好吃了。”他說著環視整個屋子:“這麼不幹淨的屋子,住著當真沒事麼?”
白敏中低頭吃飯,回了一句:“還好。”她頓了頓,又問道:“你這陣子在忙什麼?許久……未見了呢。”
“尋找肉身算不算?”
“你想要有肉身?”
青竹輕揚了唇角:“怎會呢,開玩笑的。若是哪一天渴望有肉身了,最方便的不過是……。”
白敏中忽然與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怎麼了?”
白敏中心情很複雜,口中食物也變得寡味起來。
青竹隨即便岔開了話題:“還幫了蔡瓊一些忙,那邊忙完了,便到這邊來看看。”
“蔡瓊怎麼了?”被小黃雞打了嗎?
“沒什麼,是東海蔡府的一些事情,他們家有些麻煩,所以蔡瓊很是費心。”
“那隻雞……。”
“哦,脾氣略是奇怪,總神神叨叨的,不必在意它。”青竹頓了頓,“東海府的事不必憂心,起初大家都擔心你是否被宋賭王抓去了,還到處尋你,後來蔡老爺興許是知道其中原委,便讓大家不必找了。不過,回東海之後,還是不要回蔡府做事了罷……。”
“為何?”
“回東海再說罷。”
白敏中點點頭,繼續悶悶吃著。
青竹在屋子裏待到她吃完,送她到了書房,隻過了一會兒,便說自己有事要先走。臨走前,還特意問道:“那位阿言姑娘可是邀你們去泡湯泉?”
“是。”
“西山湯泉是伯親王家的,其中有個叫作海地獄的池子,平日裏也從未有人去泡過,好似看著沒什麼,但……還是不要讓他靠近那個池子為好。”
“知道了。可是,為何?”
“有那麼一些原因,總之,不要靠近那個池子。”
白敏中還未來得及再細問,青竹卻已然消失在了門口。
白敏中探出頭去四處瞅了瞅,除了走廊裏悄然走過的一些小東西,便再無他人。
這宅院在外人看來十分清淨,但在白敏中的眼裏耳中,其實是一座熱鬧非凡的庭院。妖鬼偶爾打鬥但不過都是小把戲,坐下來若無其事地旁觀,它們也會當人類不存在。
張諫之早出晚歸,將官廠的事忙得差不多後,也已是五日之後。期間阿言姑娘來過一次,但管事說家中無人她這才掃興而歸。天氣越發冷,張諫之這日回到家中已開始飄雪。
伯親王府的管事到訪,遞了帖子,說明晚會在西山別院設宴,邀他們過去。
稀稀落落的小雪慢悠悠下著,管事出門時,庭院裏也沒能積起雪來。
天一冷,爐子生得越發暖和,白敏中也愈發覺得困。她老老實實伏在一張矮桌上練字,張諫之則伏案在畫一幅名為《東山》的畫。那幅畫他已花費了很長的時間,白敏中知道這幅畫是從船上帶下來的,也就意味著,他在東海時便已開始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