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1 / 2)

張諫之在集市裏找了半天都未能找到白敏中,她從來不會不打招呼便離開,想是遇上了什麼事情。按她的腳力,不大可能消失得這麼快,那便隻剩下一種可能,她不是被“人”帶走了,而是被其他的一些東西帶去了別的通途。

念至此他倒吸一口冷氣。

白敏中的體質本來就容易招這些東西,且她又沒有什麼能保護自己的辦法,實在是太危險。而他一介凡夫俗子,亦隻能眼睜睜看著,諸多事他是做不到的。

當下沒有鬼魂能領他進陰魂道,他便隻能站在人世與另一個世界的入口,一籌莫展。

直到那集市都散了,他仍是在原地等著。原本熱鬧的街道頓時像被抽空了一般,冷清到不可思議。天色漸漸黑透,頭頂連一片月亮也沒有,街道上懸著的稀稀落落的小燈籠,像是黯淡星辰,不張揚地亮著。

去了這麼久,若出了什麼事該如何是好?

他轉身歎氣,肩膀卻被什麼東西拍了拍,立即轉頭,便見白敏中歪斜著倒在地上,像是喝醉了。

他伸手探了探她鼻息,感覺到手指上傳來的溫熱氣息,這才鬆了口氣。他俯身試圖喊醒她,白敏中卻忽然坐了起來,似乎是隻能憑借氣味去確定一般,她看了他許久,似是從未見過他一般。良久,才緩緩出聲道:“青竹麼?”

張諫之倏地收回手直起身,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立即問回去:“你是誰?”

她亦跟著站起來,緩緩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臉,端詳許久,輕聲歎道:“你都已經這般年紀了……過得好嗎?”

張諫之迅速拿開她的手:“你到底是誰?”

周遭的氣流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安靜得令人發慌的深夜街道上,隻有小小的燈籠隨氣流輕輕擺動。

張諫之隱隱約約看到了白敏中身體輪廓之外浮動著的影子,飄忽不定,似乎隨時都會從這具瘦小的身體裏離開,他努力想要辨清楚那輪廓,卻在看出眉目的瞬間驚得往後退了一步。

與多年前的記憶一般,黑布纏眼,層層疊疊考究的重衣穿得一絲不苟,長發盤起,脖頸修長優美,肩膀瘦削——那是他的母親。

借由這樣的方式與他相見,這些年她又都在哪裏?張諫之一無所知。

前幾日在海地獄的遭遇,使得他終能將那些零零碎碎的記憶拚湊起來,這之後,才大約明白當年故事原委。

他眉心緊蹙,抬手撐住自己的前額,又有一些記憶碎片瞬時浮上腦海,讓人頭疼欲裂。當年母親讓人帶他離開海國,將他關於這片土地的記憶抹得七零八碎,總讓他在後麵的十幾年歲月裏,困惑不已。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結局是什麼,又為何會變成這樣?

現在他明白了,且他麵對的不僅僅是拾起記憶就可以。以前的紛爭用某種形式延續了下來,若不解開咒術,這件事就遠遠沒有結束。

張諫之抬起頭,試圖再次看清楚那不斷遊離的魂魄,許久才張口問道:“當年為何要那樣做?”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我看不見,沒辦法護你周全。本以為設了咒術相威脅便能保你一時的平安,可還是低估了他們。”

“為何要牽涉進無辜的人?那個孩子你明知道他是無辜的。”

“我沒有對那個孩子做什麼,相由心生,伯王妃心中害怕的是什麼,呈現的就是什麼,因果報應而已,這不是咒術的部分。”

張諫之唇角緊抿。

她走進了些,仰起頭抬手輕撫他唇角:“原來你長得這麼像我,真是慶幸。托白敏中的福,我還能看你一眼。可是……。”她似是要望進他眼裏:“你,魂魄不全嗎……。”

她的手有些微微發抖,喃喃道:“我不知道……我竟不知道……。”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似是支撐不了多久的樣子,便伸手抱住了張諫之。

張諫之見那晃動的魂魄越發模糊越發淡,想要伸手握住,可那一縷魂魄卻最終散開,消失在周遭蠢蠢欲動的氣流裏。

白敏中脫力地整個人都靠在他身上,張諫之緊緊抱著她,望向空蕩蕩的街道,氣流重歸平靜,鼻息之間隻嗅到醇香酒氣與若隱若現的軟香體味。

白敏中的腦袋埋進他的肩窩,此時似乎一點意識也沒有。張諫之頭疼欲裂,忍了許久,這才輕拍了拍白敏中的後背:“醒一醒。”

白敏中好像醉得很厲害,此時街道上有一些不成氣候的小妖鬼飄過,溫度亦是讓人冷得發抖。張諫之將她背起來,帶她回了舊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