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中盯著那幅畫看了有一會兒,又湊近了看看,注意到落款印章,不由愣了一下。身後傳來張諫之的聲音:“不回去歇著麼?”
白敏中指著那畫小心問道:“這幅畫的落款為何……是別人?”明明是張諫之自己所作,最後這題字落款印章卻是一位叫盧菡的人,且字跡等等都與張諫之平日裏所書大相徑庭。
再仔細一瞧,從紙麵到裝裱,看起來都不像是完成不久的作品,反倒是像存了好幾個年頭的樣子。
這是……作假?
白敏中記得先前在雙橋鎮時,張諫之偽造宋秀才字跡,手法簡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故而他畫這麼一幅畫,用別人的名與印信,估計也是在造假。隻是他為何要造假,且耗費如此心力?這個叫盧菡的人又是誰?會是個女人嗎?與張諫之又有何關係?
來不及思忖太多,身後張諫之淡淡瞥了一眼那幅畫,隻說:“寫這個落款,自然另有他用,不需太在意。”
白敏中打住好奇心,轉過了身,將手背在身後,為緩解氣氛,慢慢問道:“改日能教我畫畫麼?”
張諫之唇角微微抿起一抹淡笑,語聲溫柔:“好。”
白敏中略略一低頭:“那我去睡了。”
“恩。”張諫之與她一道出了書房,送她到臥房門口,瞧她進去了才走。
然白敏中睡下不久,竟又從那種莫名的安靜中驚醒。她下意識地起來在門口窗口撒完鹽,心中也不免納悶,這種帶有壓迫感的詭異安靜,其實更令人心慌。
所幸它持續時間不長,消失過後白敏中便能安然入睡。
她照舊起早去官廳賬房,跟著老師傅忙了一上午,到午時去夥房吃飯,這才想起來早上走得太著急,竟忘了多帶些點心。她做好了下午挨餓的準備,可沒料,夥房那廚工好奇地瞅瞅她,竟給她多添了幾勺子飯,想了想又從旁邊拿過一個空碗,多分了一份菜給她。
白敏中愣了一愣:“昨日不是說……不給多打嗎?”
廚工小聲道:“上頭吩咐的,我也不曉得。”說罷狐疑地看她一眼,極小聲地嘀咕:“瘦瘦小小的,吃得了那麼多嘛……真浪費。”
上頭吩咐的?
她吃飯時,有同僚湊過來。同僚在對麵坐著,看了看她的碗:“廚工真是瞧見漂亮姑娘就多分一些,可這麼多,白賬房吃得完嗎?”
白敏中有些不好意思,謊稱:“早飯沒吃,有些餓。”
旁邊的老師傅道:“年輕人可得好好吃飯,早飯不吃會得病的,你們到我這年紀就知道了。”
白敏中忙點點頭:“受教了,謝謝師傅。”
她慢吞吞吃著,等同僚差不多都走光了,這才將麵前餐飯悉數吃個精光。
啊,好飽。
想想她在官廳也不認得什麼人,既然是有人吩咐的,難道是張諫之?昨晚不過是抱怨了一聲,就……
來不及細想,她隨即起身回了賬房。中午吃飽了飯,以至於好歹挨到了傍晚。她興衝衝地回去,卻沒看見張諫之的馬車。等到天黑,廚工早就將晚飯做好,可張諫之仍舊未回。好不容易聽到外麵傳來馬車聲,白敏中跑出去一看,卻見管事駕了輛空馬車而歸。
管事道:“公子有急事外出,要過兩日才能回,白姑娘若是餓了,先吃罷。”
“去哪兒了呢?”
管事搖搖頭:“公子未說。”
白敏中沒精打采地轉過身,慢悠悠地晃回了夥房。她懶得一個人跑去餐室吃飯,就在夥房端了張小板凳湊合,盛一大碗飯裝了些菜埋頭吃完。
張諫之不在府中的時日過得似乎有些慢,甚至有些無趣,夜深人靜時,還會覺著有些恐怖。
雖然張諫之在府中時,他們聊的也不多,但在與不在似乎就是差很多——
哪怕隻是一起吃頓飯。
何況,張諫之不在府中的這兩日,小黃、明安、諸葛康以及理,都像是消失了一般,周圍安靜得不能再安靜。
她醒得很早,天還黑著,這時候去官廳還早。她覺著有些冷,遂綁上沙袋在庭院裏跑來跑去,想暖和一些。
她跑得全身熱乎乎的,對著木樁想試試拳腳,才剛踢了兩腿,便聽得門外傳來馬車聲。她陡然一偏頭,借著晨曦微光,瞧見張諫之推門進來了。張諫之此時裹著鬥篷,鬥篷帽子也蓋在頭上,似乎十分冷的樣子。
這微弱日光中並不能看清楚他麵容,白敏中站在木樁前卻愣住了。張諫之快步走過來,輕描淡寫說:“還在練啊。”語調雖很輕鬆,可聲音卻是啞的,似乎十分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