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中一陣緊張:“還有誰?”
“覬覦盧菡的,還有當今齊王趙昱。”諸葛康說得似乎很起勁:“所以你知道為何最後趙昱被一腳踢到齊地這兒來了罷?興許盧菡也是個很大的緣由呢。齊王當年可是與聖上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不說手足情深,就單論齊王出力多少,最後也不該是如今這結局。現下齊王被搞得軍權皆無,不就是個傀儡封王等著養老嘛……。”
關於齊王,白敏中自然有所耳聞。當年叱吒南北心懷壯誌的人,又怎會甘心偏居一隅過養老的日子?難道他在暗中謀劃什麼?可似乎也沒有什麼動靜。
而張諫之現在為齊王做事,明麵上是官廠與海國的貿易事宜,可暗地裏……就算與之朝夕相處的白敏中也並不能確定。他隻身去人煙稀少的豐澤,又拖著傷回來,這一點就很可疑。再加上平白無故地偽造盧菡畫作,實在想不透他在謀劃些什麼。
張諫之來到齊地後迅速成為官廠與海國貿易往來的負責人,足以證明其與齊王的交情不淺,也許曾經關係極好。又或者,他們隻是有共同的敵對方。白敏中雖不知張諫之以前是做什麼的,但既然與皇帝身邊的紅人重臣葉代均有舊交,便不會是普通角色。何況當時在雙橋鎮,葉代均一口一個張先生,喊得十分敬重,足見張諫之不僅與齊王有舊交情,就連當真聖上也不例外。
這之間的往來曾經也許是通力合作的關係,但天下初定,張諫之卻換了名字偏居在小鎮度日,照他的性子,應是被逼無奈才這樣做。加上那時明安說他身負執念,求的是現時速報,可見心有不甘,難道……目的是複仇?應當不僅僅是為他自己一人罷,不然也不會到這樣的程度。
白敏中想著想著便走了神,諸葛康喊道:“白姑娘,時辰真的不早了啊,你還停在這兒發呆會趕不及點卯的。”
兩人這時已走到了岔路口,白敏中拉緊了身上鬥篷,伸手拍拍諸葛康的肩:“你路上小心。”便兀自蓋上帽子悶頭往前走了。
諸葛康似乎覺得白敏中今日怪怪的,難道是因為說了成親的事情?可不像啊,與盧菡有關係?也不像。她想著想著覺得腦子打結,便拍拍腦門不再往下琢磨了。
白敏中急急忙忙趕到官廳賬房,已是有些遲了。老師傅正埋頭在分賬簿,見她來了,隨即丟了一套賬給她:“這兒是蔡府賬房遞呈的去年賬目,你先核核看。”說罷又轉向另一個賬房,分另外一套賬。
白敏中小聲道:“我原先在蔡府做賬房,不需要……避嫌嗎?”怎麼能讓做賬的人審賬呢?
老師傅笑笑說:“無妨,你審完了我還會審一遍。你既然做過蔡府賬房,看他們的賬應更輕鬆。”
她低頭拿了一本簿子在手裏翻了翻,不知不覺竟又想起去年年終時,在蔡府賬房看到的那本有問題的日清簿。眼下桌上這一摞,是由那些有問題的日清簿做出來的賬嗎?這會兒要她拍著胸脯說這些賬應都沒有問題,她實在是說不出口。
齊地雖聲稱財政獨立,但所有涉及官方的財務情況,事實上是受中央計省控製的。齊地官廳的每一筆賬,都要接受計省的嚴格審查,度支非常之清楚,容不得半分作假。
也正是因為財政大權亦受控,故而齊王若想掀起什麼大風浪,沒有財力支撐,是很困難的。
不過這其中也存在不需要計省審查的部分,便是蔡行青這類打著官商旗號的私商們。這些大家默許的“半官商”,賬目隻需要經過齊地自己的賬房審查盈虧上報即可,而不需要通過計省複雜又精細的審核。
蔡行青做的買賣很大,故而也一直都是齊地東海納稅大戶。從賬麵上看,去年蔡府的經營算不得好,比一些同行差遠了。做假賬有可能是為避稅,但像這樣做得太明顯,就算官廳賬房的人不說什麼,最後將結果報上去,齊王看了也會覺著不可能的。
莫非齊王與蔡行青有交情?可似乎也沒有聽過他們有什麼來往之類,更沒有聽過“蔡行青的後台其實是齊王啊”這樣的傳聞。
白敏中不敢妄加揣測,便就此打住。中午吃飯時,主事隨口說了一句:“你去年還在蔡府做事,去年的日清簿想必也看過,應當是與報上來的沒有太大差別罷?最近人手不夠,要忙的事還有許多,若沒什麼大問題,便趕緊結了罷。說實在的,蔡行青也是老實人,也不至於造假。”
這話從主事嘴裏說出來本身就很奇怪,落在白敏中耳中更是有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真是的,明知道是假賬,還讓她一個接觸過真賬的人來審查,不是讓人為難嗎?不過他話既然這麼說,難道隻能這麼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