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京下了馬車,徑自往偏門走去,隻輕輕一推,那門便開了。霍京道:“這丫頭出門懶得帶鑰匙,進去也不鎖,真是招偷啊。”白敏中看著一愣一愣的,隨即跟著她進了府。
白敏中四下看看,這宅院也是幹淨非常,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布局亦是了不得的考究,諸葛家當真不愧是巫醫世家。
霍京一邊往裏走一邊嘀咕:“這丫頭是轉了性不成,原本亂糟糟的宅子,如今竟收拾得井井有條。”她瞅瞅地麵:“廊上地板都擦得這麼幹淨,真是了不得。”
兩人一道往裏走,周遭非常安靜。再往裏走一重,這才聽到了若有若無的說話聲。
霍京僅往前走了幾步,便停下了步子,伸了一下手,示意白敏中也等一等。
白敏中站在她身後,聽到前邊一間屋子裏傳來的說話聲,默默屏住了呼吸。
“我發誓真的可以拆了,書上就是這樣寫的,且昨天我幫你換藥的時候我大約已經瞧過了,感覺差不多了,你要相信我。”諸葛康的聲音。
“理公子你真的相信這個二傻子神婆嗎?她就是個蠢貨啊。”
小黃?!白敏中驚了一驚,這家夥很久不出現,眼下竟跑到這裏來了!
白敏中驚訝之餘,忽聽得理語氣冷冷地說了一句:“閉嘴。”
諸葛康大約以為理是讓她閉嘴,頓時一陣委屈,癟癟嘴道:“我又沒有亂說……隻不過就是想幫你拆開看看。”
理瞥了一眼腳邊趾高氣揚的小黃雞:“你在這裏做什麼?滾。”
小黃諂媚道:“理公子,小的隻是來關心關心你……。”
諸葛康自然聽不到小黃說話,她看看理,又四下瞅瞅,說:“難道、有別人在?”
理似乎很煩這隻討人厭的小妖怪,起身就將它拎了起來。小黃尖叫道:“理公子你為什麼可以將我拎起來為什麼啊!”
理剛開了門,便看到了廊中站著的霍京與白敏中。霍京忙要打招呼,理卻隻瞥了她一眼,道:“你們不要進來。”說罷便將小黃丟了出去,“嘭”地將門給關上了。
屋內諸葛康還呆愣著,說:“是有人來了對罷……。”
“不用管。”嗓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幫我拆罷。”
諸葛康深吸一口氣,端來一早就準備好的一盆熱水,取過早就寫好的符,念叨過之後,將其化入炭盆之中。她坐下來凝神又對著理念了一遍咒,雙眸倏地睜開,起身走到他身後,一點點拆開纏在他頭上的白布。
而屋外的小黃,此時見了白敏中則嚷嚷道:“理公子為何對我這麼冷淡!他還記仇麼?上次又不是我抓傷他的臉,是那隻小狐狸抓傷的!”
白敏中哪裏顧得上理它,便任憑他在一旁瞎叫嚷。
屋內諸葛康將理頭上的布悉數拆下後,端過熱水,讓他稍稍俯下身,幫他洗臉。平日裏邋裏邋遢的諸葛康,此時給他洗臉卻仔細得不能再仔細。
諸葛康大氣都不敢出,認真給他洗完後,自己先仔細端詳了一番,看著看著都忍不住吸了口氣。她鄭重其事地端起旁邊的鏡子,小聲開口道:“睜開眼看看罷……。”
理似是猶豫了一下,諸葛康伸手過去輕握了握他的手,似是鼓勵一般:“不要緊的。”
理睜開了眼,目光落在眼前的鏡子上,一動也不動。
這是他應該有的麵容嗎?術法的神奇詭秘之處值得探究,卻也令人驚奇。多麼陌生……又熟悉的一張臉。
諸葛康見他這般反應,小聲又大膽地發表了意見:“感覺是和張先生有些像,不過你們是兄弟,自然是應該像的。”她說著說著,唇角揚起一絲不好意思的笑來:“不過我覺著,還是你更好看些。”
理並沒有回應她這句話,他對著鏡子看了很久。從一個夢裏走出來需要多長時間?他大概耗費了十幾年。然而即便他已經一隻腳邁了出來,這個夢卻仍舊沒有結束。
他忽閉了眼,雙眸再次睜開時,那眸中的陌生神采,令對麵的諸葛康都是一愣。
眸光危險淩然,諸葛康驚得差點拿不穩手中舉著的銅鏡。
理上身前傾,長臂伸過去,扯落對麵諸葛康綁發的黑繩,將自己的頭發鬆鬆束起來,從軟墊上起身,走到門口時才忽然停住步子:“你想去海國麼?”
諸葛康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迅速爬起來,問道:“去海國做什麼……。”
理長睫輕落,手搭在門框上,語聲雖低卻十分穩當:“以牙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