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隻命運悲慘的山雞終於被我和風十一消滅到隻剩幾根骨頭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臭小子,老子這段時間待你如何?”
我正往嘴裏塞了一條烤滴了油的雞腿細細嚼著,隻含混不清道:“挺好的。”
他憤憤然道:“說實話!”
我使勁咽下口中的美味,清清嗓子道:“說不上不好,但也不能說好。”
他卻笑了,看著我道:“你知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我心中不解,搖了搖頭。他笑意更甚,又問:“你上山多久了?”
“大概有半年了。”
“這半年,你覺得自己學得如何?”
“挺好的。”我抹抹嘴角,砸吧著剛剛的滋味,瞥了一眼剩餘的唯一一塊雞翅膀,有些心不在焉。
“木拉塌!”風十一破口大罵:“說實話!”
“塌!”我也惱了,對他怒目而視:“你自己對我如何,難道你自己不知道?你教多少,我就學多少,你不教,我難道跟風神潘達恩去學?”
聽我說起“風神潘達恩”幾個字,風十一嚇了一跳,趕忙捂住了我的嘴道:“你瘋了?竟敢直呼風神的名字!”
我也意識到不妥,想要說句服軟的話,嘴卻已經被風十一死死的捂住,隻好“嗚嗚”了兩聲表示認錯,他惡狠狠瞪我一眼,方才慢慢把手放開。
我咳嗽了幾聲,見他表情嚴肅,也就唯唯諾諾不敢再說。他歎口氣,道:“我們的力量,皆是來自潘達恩大人的饋贈;作為風紮裏的子民,除了紮裏大神以外,我們可以不敬穹天輿地,不敬日月星雲電,不敬塵水火土,卻獨獨不可不敬風,你懂嗎?”
我惶恐的點了點頭。他續道:“我並不是與你說笑,風紮裏的第十任卡恩,也就是我的師傅,是我眼睜睜看著他自墮潘達峰自我了斷的。”
自我與他見麵至今,這是他第一次沒有自稱“老子”,因此這話想必也有十二分的認真了。風紮裏的第十任卡恩,也就是風十,那應是我的祖師。可關於他的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好奇之下忍不住問:“為什麼?”
風十一的臉上湧出一抹悲涼:“風神摒棄了他,他再也沒辦法與潘達恩大人建立聯係了。”
無法與風神潘丹恩建立聯係,自然就使不出風紮裏的種種力量,那與普通人也就無異了。可就算是這樣,為什麼要自絕於潘達峰頂呢?我正想繼續發問,風十一已經替我解了惑。
“風紮裏的曆任卡恩,無一不是曾經受到潘達恩大人祝福過的。倘若有一天失去了這份祝福,也就失去了潘達恩大人的信任。”風十一臉上悲涼之色愈發的重:“對於卡恩來說,那是極大的侮辱,是絕無任何顏麵再苟活於這塵世間的。唯一的救贖,就是在午夜風最為猛烈的風時,自墮於潘達群山的最高峰,把自己的靈魂獻祭給山巔的大風。隻有這樣,才能再次獲得潘達恩大人的祝福。”
我聽得心下惴惴,又大惑不解:“可人都摔死了,即使又得了潘達恩的……”話沒說完,風十一銳利的眼神掃射過來,嚇得我一個機靈,忙改口道:“即使又得了潘達恩大人的祝福,那也是無濟於事的呀。”
風十一搖頭歎道:“無知小子,你懂得什麼!”他張口欲再說,可終是住了口,隻悶悶的麵向潘達峰的方向站了,我在他身側凝神望著他,見風十一兩目仿佛有清流掠過,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發著光。
良久,他方才回了身,看著我正色道:“小十二,你我皆因身披潘達恩大人的祝福而有幸成為風紮裏的子民,可或許終有一天,你我也會因失去這份祝福而走上風十的老路。”
我心中大不以為然,心道沒有就沒有,若不是穹天不老大卡恩親自送我上山,我還不稀罕做什麼風紮裏的子民呢,怎麼會愚蠢到跑到山頂去自殺?
風十一仿佛看穿我的心思一般,語重心長道:“小十二,在我師傅生命的最後那幾天,我寸步不離的守著他,眼睜睜看著他從一個小五紮的堂堂卡恩墮落成普通人,看著他從失望到絕望,再到神智失常。”他說到此處,似乎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化作一幅幅畫麵飛入到眼簾一般,讓風十一痛苦的閉上了雙眼:“最後,他發了瘋。即使當時的我已經超越了巔峰時期的他,也完全阻止不了他想要自殺的念頭。”
我默默聽著,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他續道:“現在回想起來,連我自己都沒辦法相信。當我想要使用風紮裏的力量來控製住他的時候,所有的風卡居然全部消失,好像拒絕讓我幫助他一樣。”他艱難的咽了咽口水,道:“所以我猜測,其實並不是我師傅想要自殺,而是風神潘達恩殺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