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距離原作越來越遠的校訂評點本《紅樓夢》——讀《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劄記之一(2)(1 / 3)

第三十六回寶玉說過“他不聖不仁,那天也斷斷不把這萬幾重任與他了”。周汝昌在此加按語說:“雪芹此文並不同於一般頌聖,實謂雍正之流不仁不聖,天命不歸也。蓋康熙號曰‘聖祖仁皇帝’,‘仁聖’二字隱隱以此為比也。”(第448頁)

其實在周氏的《紅樓夢新證》中就有明文記載胤礽被廢,是淫亂暴虐自作自受的結果。康熙四十七年九月詔諸王大臣、侍衛、文武官員等齊集行宮前,命皇太子胤礽跪,康熙帝垂涕教訓道:“唯肆惡虐眾,暴戾淫亂,難出諸口”;“胤礽同伊屬下人等,恣行乖戾,無所不至,令朕赧於啟齒”;“從前索額圖助伊潛謀大事,……今胤礽欲為索額圖複仇,結成黨羽,令朕未卜今日被鴆,明日遇害,晝夜戒慎不寧”。⑥胤礽複立第二次被廢時康熙竟至說:“後若有奏請皇太子已經改過從善應當釋放者,朕即誅之。”⑦於此可見太子罪行之重。曹寅受康熙大恩,焉能屬於太子一黨?

2.索隱出賈史薛王四家的原型,與史實完全不合。

曹雪芹在創作之初就明確說,自己要“用假語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來,以悅人之耳目”。周汝昌不相信這一點,他認為小說所寫全是真的,他索隱道:

假不假指曆史素材中之曹家,史指曆史素材中之李家,薛指年羹堯家,豐年之年即年姓本字,王指佟家,證據有三:一、原注都太尉統製指其文義為武職最高官位,在清代相當於此職者為步兵統領九門提督,而此職即隆科多。(佟姓,雍正之舅舅,人稱國舅。)二、龍王之龍諧音隆。三、東海缺少白玉床此句首尾二句即東床,即貴婿之別稱,而佟家正是世代與皇帝互為兒女親家。由此三證,書中的王家與隆科多當時職位正相吻合。(第63頁)

曆史上的曹、李、年、隆四家關係與小說中賈、史、王、薛四家的關係完全不合,是一種荒唐的附會。

在第三十九回“南院裏的馬棚裏走了水了,不相幹,已經救下去了”這句話後,周汝昌在此索隱出“南院馬棚若以拙考,即今北京恭王府稍南之一處房屋,原是某王府之馬棚,後為樂仁堂房產,今為郭沫若故居”(第485)。這種索隱是多麼的荒唐啊!

3.索隱出史湘雲即脂硯齋,最後嫁了寶玉,徹底否定寶玉黛玉的愛情主線,嚴重幹擾了讀者對曹雪芹主題主線的認識。

他在第三十八回脂批“餘則將欲補出枕霞閣中十二釵來,定(豈)不又添一部新書”之後加按語說:“此批中明點脂硯齋是枕霞舊主,亦即湘雲。”(第470頁)他還說:“賈母乃脂硯齋姑奶,故尊重逾恒。”(第415頁)把曆史、生活與虛構的小說攪和在一起,淆亂視聽。“因麒麟伏白首雙星”紅學界比較一致的看法是湘雲日後與衛若蘭成親,他們白頭到老都如同牛郎織女那樣是分居的。周汝昌卻從小說中讀出了我們看不到的內容。在第三十二回襲人對湘雲說:“這會子怎麼又臊了?”他在此加按語說:“西煖閣內之言,書中雖無明文,但可確知是湘雲曾向襲人說,等我長大了和二哥哥寶玉作夫妻。”(第400頁)這太不可思議了。他否定寶黛的木石姻緣,也否定寶玉與寶釵的金玉姻緣。他說:“金玉姻緣有真假二局,湘為真,釵為假。此金玉實指金麟與通靈玉佩,已與寶釵之金鎖無涉。金麟乃湘雲自幼所佩,今複出一清虛觀新得雄麟,故雲又寫一金麒麟,是指追加一麟,為金玉生新彩,是為間色之法。”(第390頁)因此,他要給《紅樓夢》改書名:“故我謂《石頭記》不妨再加一個異名,即《雙麟記(緣)》是也。”(第339頁)他用索隱法就是要證明“史湘雲就是曹雪芹的妻子脂硯齋”這個龍門紅學觀是正確無誤的。

周汝昌把新索隱派的荒唐觀點強加給《紅樓夢》,焉能稱“原生態”?

四、校訂文本每頁都有錯誤,經常是點金成鐵,焉能稱“還原《紅樓夢》的本來麵目”?

在《紅樓夢》的所有手抄本中,以甲戌、己卯、庚辰三本最珍貴。其中甲戌本雖然隻存留了十六回,其文本抄寫質量最好,保留的脂批密度大;茫茫大士變頑石為美玉的故事唯此本獨存,彌補了其他本子的不足:可以說這是最近真的本子。己卯、庚辰兩個本子都避怡親王允祥和弘曉的諱,其底本可能是弘曉的家藏本。允祥保護照顧過曹頫,弘曉和雪芹應該有一定的交往,他的家藏本很可能源於雪芹的稿本或者脂硯齋的手抄評點本。在雪芹生前流傳的也隻有這三個本子,於此可見這三個本子的重要性。整理《紅樓夢》的本子,甲戌、己卯、庚辰三本應該是最可靠的依據,凡是這三個本子通順的文句,都不能亂改。